滿場死寂。
所有人的視線,下意識地順著雲鬆所指,投向人群後方。
擁擠的人群不知何時已悄然分開,空出一片場地。
場地中央,一個須發皆白、身穿陳舊灰色道袍的老道,盤坐在一塊青石上。
他普通至極,氣息微弱,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
若非雲鬆指引,無人會多看他一眼。
可此刻,當數千道視線彙聚於他身上時,所有人都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悸。
他明明坐在那裡,卻又好像不在那裡。
他與周圍的山石、草木、清風、流雲,融為了一體,仿佛他本就是這嶽麓山的一部分。
李書文瞳孔驟然收縮,他那洞穿金鐵的槍意,在觸及老道周身三尺時,竟如泥牛入海,消散無蹤。
孫祿堂這位丹勁宗師,更是麵色煞白。
他引以為傲的抱元守一,在那老道麵前,就像是孩童的積木,脆弱不堪。
“龍虎山,張之棟,見過無塵觀主。”
張之棟整理官袍,對著那老道,竟躬身行了一個晚輩禮。
老道緩緩睜眼,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精光,沒有威嚴,隻有一片化不開的淡漠,倒映著萬古不變的星空。
“原來是之棟師弟。”老道的聲音不大,卻在每個人心頭回蕩,“四十載不見,你也老了。”
他站起身,動作緩慢,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搭。
“貧道雲九陽,見過周先生。”
周明看著他,這位昆侖觀主雲九陽,與雲鬆的飄渺不同,他給人的感覺是空。
一種萬物皆可容納,又萬物皆不存在的空寂。
“觀主客氣了。”周明頷首回禮。
雲九陽的視線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周明身上,平靜地說道:“先生之道,以人身築天梯,欲要人人如龍,此等胸襟,貧道佩服。”
“但貧道有一惑,還請先生解之。”
“敢問先生,何為天人?”
這個問題,與方才雲鬆所問如出一轍,但由雲九陽口中說出,分量卻重若泰山。
周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觀主心中的天人,又是何樣?”
雲九陽拂塵輕擺,淡然道:“肉身是舟,元神是客。舟行苦海,終有朽壞之日。”
“唯有客離舟登岸,元神超脫,遨遊太虛,方為天人。”
話音剛落,他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遠處山壁上的一塊數丈頑石,輕輕一點。
沒有聲響,沒有氣勁破空。
在數千人驚駭的注視中,那塊堅硬的頑石,仿佛被歲月瞬間侵蝕了億萬年,無聲無息地化作一捧細膩的黃沙,簌簌而下,隨風飄散。
點石成沙!
這不是勁力,不是武功!
這是更高層次的力量,一種近乎道與法的力量!
全場武人,包括李書文、孫祿堂在內,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脊椎直衝天靈蓋。
他們引以為傲的武道,在這種神仙手段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諸天論壇】瞬間爆炸。
【王日天繼行者)】:“我靠靠靠!仙術!這是真仙術啊!g你出來!你這遊戲畫風不對了!”
【猴子繼行者)】:“彆喊了,我錄下來了!慢放一百倍都看不出能量波動!那塊石頭就是……就是自己變成了沙子!規則被修改了!”
【薛定諤的喵繼行者)】:“我的天……這不是能量攻擊,這是概念層麵的乾涉!昆侖的煉神體係,竟然是直接操控世界底層邏輯的法門!他們將神修煉到極致,獲得了部分世界的權限!周先生的肉身寶鼎,要如何對抗這種不講道理的力量?”
高台之上,周明看著那堆流沙,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原來如此,煉神還虛,以神禦物,的確是通天妙法。”
他讚歎一句,隨即話鋒一轉。
“但在我看來,這並非天人,而是鬼仙。”
“鬼仙?”雲九陽的眉頭,四十年裡第一次皺起。
“舍肉身之寶筏,元神雖得逍遙,卻如無根之萍,失了根本。”
周明的聲音變得宏大莊嚴。
“看似超脫,實則脆弱。遇罡風而散,見贔風而滅,終究是鏡花水月。”
他向前踏出一步。
轟!
一股厚重氣息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他腳下的高台沒有損傷,但他周圍的空氣,卻仿佛被灌注了鉛汞,變得粘稠沉重。
雲九陽的道袍無風自動,他腳下三尺之地的塵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形成了一個絕對的領域。
“我之道,不舍肉身,不棄元神,乃性命雙修之正途!”
周明的聲音如洪鐘大呂,震得每個人氣血翻騰。
“肉身是舟,亦是岸!當肉身寶鼎鑄成,身成無漏,肉身便不再是束縛,而是小天地,是內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