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縣,扁鵲堂。
丹房,此處已成禁區。
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內外,門內,空氣粘稠,其中封存著數百種草藥在烈火中掙紮、消融後留下的複雜氣息。
一尊特製的紫銅丹爐矗立中央,爐壁被燒得通紅,不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三道身影圍繞著丹爐,神情各異,卻都帶著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
國醫大師錢老,往日裡那份淡然早已不存。
他花白的頭發散亂如雞窩,雙眼死死盯著丹爐下方不斷跳躍的火舌,那眼神,像是輸光了一切的賭徒。
周三省則癱坐在一旁,身前是攤開的一地泛黃古籍。
這位老郎中嘴唇翕動,麵如死灰,仿佛畢生堅守的醫道信仰,在這尊丹爐前被焚燒殆儘。
另一側,昆侖來的雲鬆道長,手持拂塵,一動不動地站著。
他那身超然物外的道袍沾染了煙火氣,清俊的麵容上,眉頭緊鎖,氣息不複往日的飄渺,反而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凝滯。
他們已經失敗了數十次。
以五行靈材為君,以中正平和的藥草為臣,以固本培元的輔料為佐使……
理論上完美無缺的“五臟廟丸”基礎藥方,每一次都在最後一步,走向徹底的毀滅。
藥力,無法精準導入人體至柔至弱的五臟六腑。
“不行……還是不行……”
雲鬆道長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帶著深深的挫敗。
就在剛才,他再次嘗試。
他將自己苦修數十載的精神之力,凝成一道“心火長明”的精神烙印。
試圖將其打入那滾沸的藥液之中,為狂暴的藥力指引方向。
然而,他那輕靈飄渺,足以乾涉物質的精神力量,一接觸到那狂暴的藥力洪流,便如雪花落入滾油。
瞬間就被衝散,消弭於無形。
精神與物質,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錢老抬起頭,沙啞的聲音裡滿是絕望:“此路……不通!”
“五臟六腑,乃人體神藏,是禁區!是任何外力都不可肆意觸碰的禁區!”
他指著丹爐,渾濁的老眼中滿是血絲,狀若瘋魔。
“我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想要煉製出輔助煉臟的丹藥,無異於癡人說夢!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走通的路!”
周三省合上眼,長歎一聲,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丹房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是振華體係在高速發展後,第一次撞上理論的南牆。
前方的路,被徹底斬斷了。
就在這股絕望的氣氛即將吞噬所有人時,厚重的木門被無聲地推開。
周明緩步踏入。
他一進來,整個丹房的空氣為之一清。
那股凝滯、焦躁、絕望的氛圍,如遇到了克星,被一股溫潤平和的氣息悄然撫平。
錢老三人抬頭,看到周明,如溺水者看到了岸邊唯一的稻草。
“先生!”錢老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周明沒有看他們,目光平靜地落在丹爐上。
他沒有靠近,隻是靜靜地看了一眼,便洞悉了問題的本質。
“精神為陰,屬虛。”
“藥力為陽,屬實。”
“陰陽不交,如何化生萬物?”
他的聲音如晨鐘暮鼓,敲在三人心頭。
雲鬆道長身軀一震,眼中閃過明悟,卻又更加困惑:“先生,貧道明白此理。可……如何才能讓陰陽相交?精神與物質之間,似乎隔著一道鴻溝。”
“缺一座橋。”周明言簡意賅。
橋?
三人麵麵相覷,愈發茫然。
周明不再解釋。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白皙如玉。
下一刻,一滴血液,從他指尖的皮膚下緩緩滲出。
那不是鮮紅,也不是暗紅。
那是一種由最純淨的琉璃與最璀璨的神金融合而成的色澤。
這滴血的出現,整個丹房的光線都黯淡了下去,所有的光華都似乎都被它所吞噬。
它沒有立刻滴落,而是懸浮在周明的指尖,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與靈動。
其中,仿佛蘊藏著一片星河的重量,更有一股磅礴浩瀚到讓錢老等人感到窒息的生命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