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水在夜霧裡泛著冷鐵般的光,李昭扶著唐昭宗踏進龍舟艙室時,後頸的寒毛突然豎了起來。
陛下且坐。他虛扶著皇帝的胳膊,目光卻掃過艙外晃動的船影——方才那幾艘字運糧船,吃水線比尋常糧船低了三寸。
前世做教授時,他研究過朱溫軍製,知道其水師為掩人耳目,常將兵器藏在糧袋下壓艙。
李卿可是累了?唐昭宗倚著錦緞軟枕,聲音裡帶著劫後餘溫的疲憊,朕方才見你望著河麵發怔......
臣在看水勢。李昭扯出半分笑,手卻悄悄按上腰間橫刀。
船底傳來輕微的刮擦聲,像指甲撓過木板,與方才浪打船幫的悶響截然不同。
他突然拔高聲音:蘇姑娘!
艙門應聲被推開,蘇慕煙裹著月白鬥篷進來,發間金步搖輕顫:殿下可是要熱酒?她眼尾微挑,李昭看見她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絲帕——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去取朕的狐裘。唐昭宗攏了攏衣襟,夜裡河風涼。
蘇慕煙福身退下,裙角掃過李昭靴麵時輕輕一蹭。
李昭喉結動了動,轉身對艙外親兵道:張都頭,帶二十人去檢查那幾艘糧船。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震顫,艙頂燭火地熄滅,黑暗中傳來利刃破風的尖嘯!
護駕!李昭將唐昭宗拽進艙角,橫刀劈向襲來的黑影。
刀光劈開黑暗的刹那,他看清了刺客臉上的青黑刺青——朱溫親衛龍驤軍的標記。
逆賊!唐昭宗的皇冠滾落在地,聲音帶著顫抖的尖,朕是天子......
殺了那老東西!艙外傳來粗啞的呼喝,更多刺客破窗而入,月光透過破碎的窗紙,照見他們腰間懸掛的梁軍鐵牌。
李昭反手將皇帝塞進床底,橫刀架在頸前,刀背重重磕在唐昭宗手背:陛下莫動,臣若死了,這亂世再無人護您。
他旋身劈翻兩個刺客,刀鋒入肉的悶響混著血珠濺在臉上。
眼角餘光瞥見艙門被撞開,為首的刺客手持三棱刺,額間一道刀疤從左眉貫至下頜——正是朱溫麾下周橫,前世史書記載他曾在宿州屠過三縣。
李昭!周橫咧嘴一笑,三棱刺帶起風聲直取咽喉,朱大王說了,取你首級者封萬戶侯!
李昭側身避開,橫刀掃向對方下盤。
刀身與刺尖相擊的火花裡,他聽見船外傳來密集的喊殺,是張都頭的親兵與刺客接戰。
船板下突然竄起火苗,濃煙裹著焦糊味湧進艙內——刺客點燃了船底的火油。
李昭拽起唐昭宗,濃煙嗆得兩人不住咳嗽。
他背起皇帝撞開艙門,迎麵撞上一支羽箭,箭頭擦著脖頸劃過,火辣辣的疼。
月光下,整支龍舟已被十餘艘包圍,船舷上密密麻麻爬滿持短刀的刺客,船帆字在火光中像滴凝固的血。
跳河!李昭咬著牙衝進船尾,冰風灌進領口,他看見河麵漂浮著碎裂的冰塊。
唐昭宗在他背上發抖:朕......朕不會水......
臣會。李昭深吸一口氣,抱著皇帝躍入河中。
冰水瞬間浸透單衣,他死死護著皇帝的頭,任冰塊割得手背血肉模糊。
河底的暗流卷著兩人往下沉,他憋著氣踢動雙腿,終於在肺要炸開時浮出水麵。
殿下!
熟悉的女聲穿透浪濤。
李昭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見上遊駛來十餘艘樓船,船頭站著執劍的蘇慕煙,月光在她發間金步搖上流轉。放箭!她揮劍指向敵船,數百支火油箭破空而出,瞬間將點燃,火光照得河麵一片通紅。
岸上同時響起馬蹄聲,徐溫帶著三千精騎從蘆葦蕩殺出,馬刀反射的冷光與火光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