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的夜霧裹著海腥味漫進府衙後巷。
王延鈞攥著腰間的橫刀,甲葉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他偷偷從父親舊庫裡翻出的,鎖子甲上還留著王潮當年征閩時的刀痕。
報——東角門守衛換班,隻剩三個老卒。親衛阿四貓著腰從牆根溜回來,臉上沾著青苔。
王延鈞摸了摸耳垂上的翡翠墜子,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延鈞啊,你大哥眼裡容不得沙子,可這天下...總得有人會裝糊塗。
更鼓敲過三更。
王延鈞揮了揮手,二十個精壯漢子立刻順著爬牆虎攀上牆頭。
他望著府衙正堂的飛簷,那裡懸著福建觀察使的金漆匾額,是父親在乾寧三年親手題的。
可上個月大哥王延翰把匾額摘了,說要換威武軍節度使——父親臨終前明明說過,莫要急著僭越。
吱呀——
東角門被撬開門閂的聲響比蚊子哼還輕。
王延鈞踩著青石板往裡摸,靴底沾了露水,滑得他踉蹌半步。
正堂的窗紙透出昏黃燭火,能看見幾個佝僂的影子在案前晃動——那是父親最器重的老臣,陳嶠、黃滔、徐寅,此刻正替王延翰核對今年的茶稅賬冊。
動手!
王延鈞的橫刀劃破空氣時,老臣們才驚覺不對。
陳嶠剛抓起案上的鎮紙,就被阿四用刀背砸中手腕,銅鎮紙掉在地上。
徐寅想往屏風後躲,卻被王延鈞一把揪住花白胡須:徐學士,當年我爹病重時,您可是替他擬過遺詔的。
黃滔扶著桌案直喘氣,渾濁的眼珠盯著王延鈞腰間的甲:二公子...這是要做什麼?
王延鈞從懷裡掏出一卷黃絹,在燭火下展開。
泛黃的紙頁上,二字的墨跡已經發暗,卻正是父親的筆跡:孤疾重難愈,長子延翰性苛,難服眾心。
著次子延鈞為觀察副使,佐理軍政。
父帥遺詔在此!王延鈞將黃絹拍在案上,刀鋒抵住陳嶠的咽喉,三位老大人都是見證過父帥臨終的,今日便替本使作個證——王延翰私藏遺詔,意圖篡位!
陳嶠的喉結動了動,冷汗順著皺紋往下淌:當年...老仆確實見大王召二公子入內室...
王延鈞收刀入鞘,轉身對門外喊,傳我的令:開府庫,放糧三日!
敢有附逆者,視作王延翰同黨!
後巷突然傳來馬蹄聲。
王延鈞掀開窗紙往外看,見親衛正將一疊疊檄文往牆上貼,火把映得清君側三個大字血一般紅。
他摸了摸甲上的刀痕,突然想起李昭派來的密使說過:淮南王最恨兄弟鬩牆,可若是有人能把水攪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