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的風,裹挾著塞外的蒼涼與鐵血,吹得中軍大帳的牛皮簾幕獵獵作響。
帳內,燭火搖曳,將一張張神情肅殺的臉龐映照得棱角分明。
李昭端坐於帥案之後,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帳下諸將,那份沉凝的威壓,讓帳內原本壓抑的氣氛更添了幾分凝重。
“諸位,”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千鈞之石,砸在每個人的心頭,“派往汴州的契丹使者,死了。”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
高行周、李繼勳等心腹大將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枚棋子的“死亡”,意味著什麼。
“死得好!”性如烈火的裨將張武第一個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陛下英明!如此一來,李存勖那廝必然以為是契丹人背信棄義,他二人之間的盟約,便成了個天大的笑話!”
李昭抬手,虛虛一按,張武便悻悻然坐下。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帷幕,直抵千裡之外的汴州皇城。
“不錯。李存勖生性多疑,一個死去的使者,勝過我們千言萬語的離間。他會懷疑,會猜忌,會猶豫。而他的猶豫,就是我們最好的戰機。”他霍然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盤前,手指在代表汴州的位置上重重一點。
“這張網,我們已經織了太久。從蘇慕煙潛入汴州,到裴仲堪北上幽州,每一個環節都已就位。”話音未落,一名親兵快步入帳,單膝跪地,呈上一卷用蠟丸密封的絹帛。
“陛下,汴州急報。”
李昭接過,捏碎蠟丸,展開絹帛。
燭光下,那娟秀的字跡帶著幾分倉促,正是出自蘇慕煙之手。
絹帛上除了詳細記錄了契丹與李存勖初步達成的協議內容——以黃河為界,南北分治——還有一行用血寫成的小字,描述了她驚心動魄的撤離過程。
契丹使者被“刺殺”的消息一傳出,汴州城內立刻暗流湧動。
李存勖的龍驤衛瘋了一般地搜捕所有可疑之人。
蘇慕煙在第一時間便啟動了撤離計劃,卻還是被一隊嗅覺敏銳的追兵盯上。
汴州城門下,一場生死追殺驟然上演。
就在她即將力竭被擒的瞬間,一隊看似尋常的巡城兵馬突然殺出,為首的校尉正是早已被李昭暗中策反的康延孝。
他以盤查亂黨為名,與龍驤衛虛與委蛇,製造混亂,硬生生為蘇慕煙撕開了一道生命的口子。
蘇慕煙這才得以趁亂逃出,快馬加鞭,將這第一手的情報送抵前線。
“好一個康延孝,好一個蘇慕煙。”李昭將絹帛遞給高行周傳閱,這份情報,證實了他的判斷,也讓他接下來的部署更加胸有成竹。
“報!”又一名傳令兵衝入帳中,帶著一身的風塵與喜色,“幽州大捷!裴先生功成了!”
帳內氣氛瞬間被點燃。
所有人都知道,幽州是契丹南下的咽喉與補給重地,耶律德光的大軍之所以能長驅直入,全賴幽州的糧草支撐。
傳令兵激動地稟報道:“裴仲堪先生抵達幽州後,秘密聯絡了對契丹人統治早已心懷不滿的幽州副將王延嗣。二人一拍即合。三日前深夜,王延嗣突然舉兵,先是控製了城門,隨即一把火燒了契丹人囤積在城外的數十萬石糧草!那火光,據說照亮了半個夜空!耶律德光聞訊暴怒,他若不回援,幽州一失,他這支南下的孤軍便成了無源之水。據報,其前鋒已停止南下,主力有回撤跡象!”
“天助我也!”高行周一拳砸在掌心,虎目放光,“契丹援軍被斷,李存勖心生疑竇,汴州內外,已是風雨飄搖。陛下,是時候了!”
“正是時候!”李昭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指沙盤上的汴州城!
“傳我將令!”
帳內所有將領,齊刷刷地起身,甲胄碰撞之聲鏗鏘作響。
“明日辰時,全線總攻!高行周,你率左軍五千輕騎,自西北的白馬渡星夜進發,如一柄尖刀,直插敵軍側翼!李繼勳,你率右軍,自東南的封丘渡口強渡,與其形成夾擊之勢!我,親率中軍主力,堂堂正正,直撲汴州城下!”
“此戰,不求圍城,但求一戰定乾坤!我要讓李存勖在倉皇之中,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末將領命!”眾將齊聲怒吼,聲震屋瓦。
軍令如山,一夜之間,整個雁門關大營變成了一台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而在大軍開拔的前夕,高行周的左軍已經率先創造了一個奇跡。
為了達成奇襲的效果,他沒有選擇平坦大路,而是率領五千精銳輕騎,秘密抵達了滹沱河畔。
時值深夜,河水冰冷刺骨,對岸的敵軍營地燈火稀疏,防備鬆懈。
“脫掉甲胄,馬裹蹄,人銜枚!渡河!”高行周一聲低喝。
五千名戰士沒有絲毫猶豫,在刺骨的河水中悄無聲息地前進。
他們像一群黑夜中的幽靈,渡過天險,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敵軍右翼大營的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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