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內的獸炭燒得劈啪響,李昭卻覺得後頸發涼。
他攥著那半片信箋,指節泛白,信上“投靠契丹”四個字在燭火下忽明忽暗,像趙延壽去年跪在他麵前時的眼神——那時幽州初定,趙延壽捧著降表,眼眶泛紅說“願為陛下守北疆”,如今想來,連眼淚都是假的。
“傳蘇慕煙。”他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鐵,帳外親兵應了一聲,腳步聲踩著積雪漸遠。
李昭轉身盯著案上的輿圖,手指重重叩在幽州位置:前世趙延壽引契丹南下,害得中原百姓十室九空,這一世他絕不容許曆史重演。
帳簾掀起時帶進來一陣冷風,蘇慕煙裹著狐裘進來,發間銀簪還沾著雪屑。
她剛要行禮,李昭已攥住她手腕,將信箋拍在她掌心:“查趙延壽與契丹的往來,要知道他何時起的異心,送了多少情報,有沒有泄露我軍動向。”他的拇指蹭過她凍得發紅的手背,聲音軟了些:“河北暗樁不夠,調兩撥青蚨衛過去,若有危險……”
“陛下。”蘇慕煙抬眼,睫毛上的雪融成水珠,“去年在汴梁,妾身能混進朱溫的賭坊;上個月在成都,能摸清張全義的軟肋。趙延壽的事,三日之內必給您個準信。”她將信箋折成小方塊,塞進貼身的絲囊,“青蚨衛的暗號本在妾身枕頭下,今夜就差人傳信。”
李昭望著她眼底的篤定,突然想起她初入他帳下時,抱著琵琶說“願為陛下彈半世太平”。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角,觸到她耳後那道淺淺的疤——是替他擋箭時留下的。
“速去速回。”他鬆開手,“若遇阻,可持朕的魚符調涿州駐軍。”
蘇慕煙退下時,帳外傳來馬蹄聲。
裴仲堪掀簾進來,玄色官服上落著雪,手裡還攥著半卷未看完的《孫子兵法》。
“陛下,趙延壽的事臣已有所聞。”他將書卷攤開在案上,指尖點在“兵者,詭道也”一句,“要試他是否真心叛,不妨假傳詔書調他入京述職。若他推三阻四,或借故拖延,必是心裡有鬼。”
李昭盯著輿圖上幽州到汴梁的路線,沉吟片刻:“好。詔書用朕的墨寶,蓋玉螭印。讓傳詔官明晨出發,限趙延壽七日內到京。”他抬眼時目光如刃,“若他抗旨……”
“臣明白。”裴仲堪將書卷收進袖中,“臣這就去擬詔,順便讓傳詔官帶兩壇西域葡萄酒——趙延壽愛喝那個,若他接詔時臉色有異,酒壇裡的密探自會回報。”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年輕將領的聲音:“末將石重貴求見!”李昭應了聲,就見個穿玄甲的年輕人掀簾進來,甲葉上的雪簌簌落在氈毯上。
“陛下,末將願接趙延壽的防區!”石重貴單膝跪地,腰間橫刀的環首撞在地上,“淶水是幽州門戶,末將雖年輕,定能守得固若金湯!”
李昭打量著他:這小子去年在滁州戰役中帶三百騎夜襲敵營,回來時鎧甲上全是血,卻還能笑著說“末將替陛下多砍了十個腦袋”。
“準了。”他伸手虛扶,“淶水有潰兵三千,民兵兩千,你去整編。記得多派斥候,遼軍殘部說不定想趁亂撿便宜。”
“末將遵命!”石重貴起身時帶起一陣風,甲葉相撞的脆響裡,他已大步出帳,靴底碾碎積雪的聲音比軍號還響。
“陛下,糧草的事……”徐知誥的聲音從帳外飄進來,這位總掌後勤的能臣抱著一摞賬本,發梢還沾著灶房的煙火氣,“北疆要守,南征要打,漕運得繞開黃河結冰段。臣已讓人在滄州設了臨時糧倉,又調了三十艘破冰船走運河——”他翻開賬本,指節敲著數字,“每月能多運兩萬石糧,足夠兩線用度。”
李昭接過賬本掃了眼,見各倉庫存糧數目清晰,連損耗率都標得清楚。
“辛苦你了。”他拍了拍徐知誥的肩,“等平了西川,朕賜你蘇州的織造局——你不是總說那裡的錦緞最適合做賬本封皮?”
徐知誥耳尖泛紅,抱著賬本退下時,還不忘叮囑親兵:“把炭盆往陛下案前移移,彆凍著禦筆。”
李昭望著帳外漸起的北風,將玄鐵劍係在腰間。
幽州那些邊將,有幾個是真心歸附?
他得親自去看看。
“備馬。”他對親兵道,“朕要去幽州。”
出營時,雪下得更密了。
李昭騎在烏騅馬上,望著身後三千禁軍的玄甲在雪地裡泛著冷光,像一條蟄伏的黑龍。
行至幽州城下時,守城的士兵遠遠望見“李”字旗,慌忙開了城門。
可就在他要進城的刹那,西南方向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報——”一個渾身是雪的斥候滾下馬,懷裡的信筒還滴著水,“孟昶派了使者去吐蕃,許以鹽鐵之利,要結盟抗朝廷!”
李昭接過信筒,封泥上還沾著吐蕃的狼頭印。
他望著幽州城上飄著的“趙”字旗,突然想起裴仲堪說的“詭道”——這亂世的局,從來不是一個趙延壽,而是一張越織越密的網。
“進城。”他踢了踢馬腹,烏騅嘶鳴著踏進城門。
城樓上的守將慌忙下拜,可李昭的目光卻落在節度府的飛簷上——那裡的燈籠還沒換,還是趙延壽最喜歡的茜紅色。
今晚,他要在節度府設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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