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龍袍的金線在殘陽裡泛著冷光,他盯著段思平率五千鐵騎越瀾滄江的字跡,喉結滾動了一下——前世史書中那句乾寧四年秋,南詔鐵騎入蜀,竟無人知其來路突然清晰起來。
原來孟知祥的後手,從來不在成都的高牆深院裡,而在西南的蒼山洱海間。
陛下?蘇慕煙的聲音輕得像落在琴弦上的雪。
她站在禦案前,手中密信的蠟封碎屑正簌簌落在裙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李昭抬眼,看見她眼底跳動著與往日不同的銳光——那是情報主使嗅到獵物時才會有的鋒芒。
段思平不會孤軍深入。李昭將信箋拍在案上,聲音裡帶著碎冰相擊的冷意,他在等孟知祥的主力沿青衣江北上,兩軍彙合後直插姚州,截斷我軍糧道。他屈指叩了叩地圖上姚州的位置,若讓這兩路接上,蜀地的山嵐就該染血了。
殿外傳來算籌相撞的輕響,徐知誥剛要跨進門檻,卻在看見李昭冷肅的臉色後頓住腳步。
他抱著的地圖卷角微微下垂,晨露在發間凝成的水珠正順著鬢角滑落,滴在青布官服上洇出個深痕。陛下,臣的三萬輜重兵已在金牛道紮營......
先退下。李昭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徐知誥欲言又止的神情,語氣稍緩,此戰若成,鄧艾之名你受得起。徐知誥喉結動了動,最終隻將地圖重新卷緊,轉身時鎧甲與門框相撞發出輕響,腳步聲漸遠,殿門在他身後合攏。
慕煙。李昭喚回蘇慕煙的注意力,大理城的暗樁,是時候用了。
蘇慕煙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記得三年前李昭在藏書閣翻出《南詔野史》時說的話:段氏兄弟,思平狠辣,思義善謀。那個潛伏在大理的密探,原是前唐遺民,因李昭前世研究南詔世襲製的論文啟發,早被安插在段府做文書。
此刻她指尖撫過腰間的翡翠魚符——那是暗樁的聯絡信物,我這就傳信,許段思義姚州以南三縣,再加個歸義王的虛銜。她頓了頓,眼尾微挑,他若肯反,段思平的後背就是我們的刀。
李昭的指節抵著下巴,再讓裴仲堪擬份假詔書。
你什麼?殿角傳來青衫窸窣聲,裴仲堪不知何時已站在柱後。
這位謀臣慣愛穿洗得發白的儒服,此刻腰間的玉牌正隨著他撚須的動作輕晃,莫不是要傳孟知祥病危?
李昭挑眉:你倒會猜。
段思平敢冒險北上,全仗孟知祥的糧草承諾。裴仲堪向前一步,袖口沾著未乾的墨漬,若傳孟知祥咳血昏迷,成都府亂作一團,他必然要派人核實——他屈指敲了敲案上的沙漏,這一來一回,少說耽擱七日。
七日夠石重貴趕到姚州了。李昭的手指在案上輕點,像是在數算行軍日程。
末將在!吱呀一聲被撞開,石重貴裹著一身風闖進來。
他的幽州鐵騎甲還未卸下,獸首紋飾的護心鏡擦得鋥亮,映出殿頂晃動的燭火,臣願率五千輕騎,今夜就出發!
李昭盯著他因急切而泛紅的耳尖,突然笑了:急什麼?他抽出案頭的令箭擲過去,金屬相撞的脆響驚得梁上棲鳥撲棱棱飛起,姚州外圍有片鬆樹林,你帶三千人藏進去。
等段思平的前鋒紮營,放把火——他的目光驟然冷下來,燒了他的馬料,砍了帶頭的將旗。
末將明白!石重貴單手接住令箭,鎧甲在轉身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走到殿門口又頓住,回頭咧嘴一笑:陛下放心,臣的馬隊夜裡不打燈籠。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暮色裡。
封鎖金沙江的公文,臣已擬好。徐知誥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原來他並未走遠,此刻抱著一疊黃絹站在簷下,發間的晨露早被風吹乾,黎州設卡的軍卒,臣挑了三百個會說吐蕃話的。他將公文遞進來,指尖掃過李昭的手背,還有吐蕃的使者......
先送錦緞十匹,茶葉百斤。李昭接過公文,朱筆在封鎖雅礱江處圈了個圈,告訴他們,段思平占了大理,下一個就是他們的草場。
殿外的更鼓敲過三更時,蘇慕煙的暗樁傳回消息:段思義應下了歸義王的封號,隻等段思平深入蜀地就動手。
李昭捏著密報靠在禦座上,龍紋椅墊的金線硌得他後腰發疼。
他望著殿外如墨的夜色,突然想起前世課堂上學生問的問題:老師,五代的星星是不是特彆亮?此刻他抬頭,卻隻看見烏雲遮住了月亮。
陛下!小宦官的尖嗓刺破夜色,他舉著一盞白紙燈籠跌跌撞撞衝進殿來,燈籠上的字被風吹得亂晃,姚州急報!
石將軍夜襲得手,南詔前鋒營燒了個乾淨,段思平退過瀾滄江了!
李昭剛要開口,蘇慕煙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涼得像塊玉,另一隻手舉著剛拆開的密信:段思義......她的聲音發顫,段思義奪了太和城,段思平正率主力回師!
殿外的風突然大了,吹得燭火劈啪作響。
李昭接過信箋,燭光照著太和城破四個字,在紙頁上投下搖晃的陰影。
他望著蘇慕煙發亮的眼睛,突然笑出聲來——這一笑驚得殿角的銅鶴都撲棱起翅膀。
傳裴仲堪。他將信箋折成方寸,收進龍袍內袋,明日辰時,朕要聽西南封鎖線的部署。
夜色更深了,太極殿的金漆門在穿堂風裡吱呀作響。
李昭站在殿階上,望著遠處洛陽城星星點點的燈火,突然想起前世史書中未寫完的那句——乾寧四年秋,南詔鐵騎入蜀,竟折於姚州鬆火。
此刻他摸了摸內袋裡的信箋,心想:史書該重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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