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他身後劈啪爆開,將影子投在輿圖上,像隻張牙舞爪的怪鳥。
他盯著案上那封血書,指節抵著“張彥澤”三個字,前世史館裡那卷殘頁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泛黃的紙頁上,“乾寧四年洛陽宮變,禦林軍副統領通逆”的朱批,此刻正與血書重疊成一片刺目的紅。
“備香案。”他突然開口,聲音像淬了冰。
裴仲堪正往刀鞘裡收刀,聞言手頓了頓:“陛下這是要?”
“觀星。”李昭扯下外袍甩在椅上,露出內襯的玄色錦袍,“前世我總笑古人癡信星象,如今才知,有些局,得借星象來做。”
香案很快架在帳外。
夜風吹得三柱龍涎香左右搖晃,青煙纏上李昭的發梢。
他閉目站在香案前,喉結動了動——前世研究星圖時,他總覺得那些星軌不過是天體運行的規律;此刻他卻真切地感知到,紫微垣的星子在頭頂流轉,帝星原本該在的位置,確實偏移了三寸。
“裴卿。”他突然睜眼,眼底映著星芒,“紫微垣偏移三度。”
裴仲堪的青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湊近香案,抬頭望了片刻,又低頭看李昭:“這是說……”
“宮中有未儘餘孽。”李昭指尖叩了叩香案,“張彥澤雖死,他弟弟張彥威還在禦林軍當都虞候;崔協的門生故吏,怕還有人藏在尚書省。”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香灰簌簌落在裴仲堪的鞋麵上,“傳信給蘇慕煙,讓她連夜徹查張、崔兩家的往來記錄。”
洛陽城的更鼓剛敲過三更,蘇慕煙的烏鞘刀已經抵在驛卒脖頸上。
“說。”她屈指彈了彈對方腰間的銅魚符,“你一個驛卒,深夜往城西破廟跑什麼?”
驛卒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在青磚上,他盯著刀光裡自己扭曲的臉,聲音發顫:“小的、小的給相好送點心……”
“點心?”蘇慕煙反手抽出他懷裡的布包,黴味混著墨香撲出來——布包裡是半塊硬饃,和一卷用油紙裹著的密信。
她展開信箋,燭火“騰”地躥高,照出“恢複前唐舊製,擁立三皇子”幾個字。
“好個‘送點心’。”她將信拍在驛卒臉上,“五日前崔協舊部在禦花園埋密信,昨日張彥威的家仆往城外送酒壇——你們當洛陽城的暗衛都是瞎子?”她指尖一用力,刀刃在驛卒脖子上劃出血線,“剩下的五個人藏在哪兒?說出來,留你全屍。”
驛卒的膝蓋“撲通”砸在地上,鼻涕混著眼淚糊了一臉:“西六宮!西六宮的儲衣局!他們扮成灑掃太監,腰裡都係著紅繩……”
蘇慕煙的銀簪在發間閃了閃。
她抽出帕子擦了擦刀,對門外候著的暗衛道:“去儲衣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轉身時瞥見案上的沙漏,沙粒正簌簌落向最後一格——李昭說過,平晉陽要三個月,可這洛陽的亂局,連三日都等不得。
與此同時,中軍帳裡的裴仲堪正將一卷黃絹遞給李昭。
“這是偽造的《皇室繼承秘檔》。”他指著絹上的朱砂印,“用了當年唐宣宗的私印拓本,連墨色都摻了鬆煙,保管能騙過人。”
李昭接過翻了兩頁,抬眼:“你是要引張彥威上鉤?”
“正是。”裴仲堪的手指在“秘檔”最後一行畫了個圈,“這裡寫著‘若今上有失,當立三皇子為嗣’——張彥威與三皇子母族有舊,他若見了這東西,必定聯絡河東。”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陛下親征在外,總有些人想押新注。”
李昭將“秘檔”往火盆裡一丟,火焰“轟”地舔到他的指尖:“燒了這假的,再讓禦書房的書吏抄一份‘遺落’在偏殿。”他盯著火盆裡卷曲的紙頁,“要讓張彥威覺得,這是他‘偶然’發現的寶貝。”
子時三刻,洛陽城的月光像層霜。
裴仲堪派來的禁軍裹著披風,悄無聲息地包圍了張府和崔協舊宅。
蘇慕煙站在儲衣局外,看暗衛們押著五個“灑掃太監”出來——他們腰裡的紅繩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其中一個年輕人突然尖叫:“我們是前唐宗室!你們敢動我們?”
“前唐?”蘇慕煙的刀背拍在他後頸,“前唐亡了三十年,你們倒比李唐子孫還急。”她轉身對禁軍統領道:“都押去天牢,天亮後過堂。”
天快亮時,李昭在軍報上簽完最後一個字。
“清宮令”三個大字力透紙背,墨跡未乾,裴仲堪就捧著它飛馬出了帳。
李昭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忽聞帳外有馬蹄聲由遠及近——是蘇慕煙的暗衛到了,帶回來昨夜的捷報:“張彥威私通河東的密信已截獲,崔協舊部的尚書郎王延嗣、盧文煥被當場擒獲。”
李昭將捷報折好收進錦囊,這才想起蘇慕煙昨夜密信裡說的“等陛下回來,看洛陽的雪”。
他抬頭望了望東邊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低聲道:“快了。”
可他沒料到,這“快了”的話音剛落,帳外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陛下!”斥候的聲音帶著喘,“鳳翔來報——安重榮聯合契丹使者,密約共擊朝廷大軍!”
李昭的手猛地攥緊了錦囊。
他望著東方漸亮的天色,忽然想起前世史書中那句“契丹入寇,中原再亂”——原來這一劫,終究還是來了。
下章預告:李昭展開戰報,發現契丹軍動向與記憶中略有不同,其中是否藏著更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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