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軍帳裡的燭火被夜風吹得忽明忽暗,李昭捏著地圖的指節泛白,羊皮卷上二字幾乎要被他戳穿。
剛才驛卒的急報還在耳邊炸響——韓建自稱攝政王,五萬大軍正朝長安壓來。
前世史書中韓建亂長安的記載突然清晰起來,他記得那是乾寧三年的事,可這一世,韓建竟提前了兩年動手。
陛下!帳外傳來親兵壓低的嗓音,裴相、郭將軍到了。
李昭深吸一口氣,將地圖重新攤平。
門簾掀起的刹那,裴仲堪的青衫先掃過帳內,這位兩朝老臣鬢角染霜,目光卻像刀:洛陽急報,臣已看過。
韓建敢在此時起兵,必是有備而來。
郭威緊隨其後,玄鐵鎧甲上還沾著晨露,他拳頭砸在案上:末將願帶三千鐵林軍直撲洛陽!
急什麼?李昭抬手按住郭威手腕,指腹觸到鎧甲下緊繃的肌肉,韓建若隻有五萬兵馬,何須急著動手?他的目光掃過地圖上二字,劉知遠在太原養了七年兵,韓建若沒和他通氣,斷不敢孤注一擲。
裴仲堪瞳孔微縮:陛下是說,河東軍可能從太行道南下,與韓建形成夾擊?
正是。李昭抽出朱筆,在洛陽與太原之間畫了條虛線,所以不能全壓在正麵。
段凝守長安,慕容延釗率五千兵南下——他頓了頓,不是去硬拚,是要纏住韓建主力。
郭威急得直搓手:那誰去防河東?
河北。李昭的筆尖點在位置,趙匡胤的定武軍離得最近。
李泰,他轉頭看向立在帳角的禦前親衛統領,你帶我的密旨,連夜馳往鎮州。
告訴趙將軍,讓他繞道陝州,從側翼突襲洛陽外圍。
李泰單膝跪地,鐵靴叩地:末將定在三日內送到!
帳外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蘇慕煙的身影裹著夜霧擠進來,發間的銀步搖微微晃動。
她手中攥著半卷染血的羊皮紙,眉峰緊擰:陛下,吐蕃的達紮桑布招了。
李昭抬眼,看見她袖角還沾著暗紅的血漬——那是審訊時濺上的。
蘇慕煙將紙卷攤開,上麵歪歪扭扭的藏文還帶著濕意:他說徐知誨許了隴右三州,換吐蕃在河西牽製我軍。她指尖劃過二字,更要緊的是,他們想立您的三皇子為傀儡。
李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皇子李恪才七歲,生母早逝,平日最得太後疼惜。
他突然想起今早用早膳時,小皇子還扒著他的龍袍要糖人,此刻卻成了叛賊的棋子。
傳旨給宗正寺,他聲音發沉,即日起,三皇子移居乾元殿東暖閣,由十二衛親軍輪值。
蘇慕煙伸手按住他手背:我已讓暗樁盯著太後宮裡的人,徐知誨的餘黨若敢動,先過我這關。她的掌心還帶著審訊時的溫度,李昭突然想起昨夜她伏在他膝頭揉肩的模樣,此刻卻像換了個人,眼尾的紅痣都帶著冷意。
李昭回握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虎口新結的繭——那是練劍留下的。
他轉向裴仲堪,裴相,麻煩你去一趟後宮,就說朕怕洛陽戰事驚著太後,讓她移駕大明宮偏殿靜養。
裴仲堪躬身領命,青衫掃過帳前的銅爐,帶起一縷沉水香。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慕容延釗的聲音撞進帳內:陛下!
末將首戰失利,折了千餘人!
李昭抬頭,看見這位前晉將領鎧甲上沾著草屑,麵門一道血痕還在滲血。
他大步走到地圖前,手指戳向:韓建和張彥澤的聯軍在那裡設了伏,末將輕敵了。
損失如何?
死三百,傷七百。慕容延釗攥緊腰間的劍穗,但末將發現,敵軍主力還在洛陽沒動。
他們派小股部隊來耗我們銳氣。
李昭眼睛亮了: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