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的低泣聲漸漸平息,隻餘下死一般的寂靜。
陳啟明站在清冷月色下,心中卻如火燎原。
翹兒破碎的言語,拚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存在一個擁有“望遠鏡”技術的未知敵人,並且手段極其凶殘。
自己磨製鏡片的舉動,無異於在黑暗中點亮了一支火把,既照亮了前路,也可能引來了暗處的獵殺者。
工坊的守衛必須進一步加強。
但更迫在眉睫的,是沈錚的動向。
他急需錦衣衛這把官方認可的“保護傘”儘快落到實處,否則,一旦那未知的敵人先一步察覺,後果不堪設想。
這種懸而未決的等待,最是煎熬。
…
兩日後,就在陳啟明幾乎要將手中一片新磨製的鏡片捏碎時,工坊外終於傳來了急促而熟悉的馬蹄聲。
煙塵滾滾中,數騎飛馳而至。
為首者正是趙小旗,他飛身下馬,神色比往日更加冷峻,直奔陳啟明而來,抱拳低聲道:“陳先生,沈大人已至,在官廳相候,請即刻隨我前往。”
陳啟明心中一動,注意到趙小旗對他的稱呼已從“陳老板”變成了更顯尊敬的“陳先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紛亂思緒,沉聲道:“有勞趙兄帶路。”
兩人快馬加鞭,直奔江寧縣衙旁的一處錦衣衛據點。
官廳內,沈錚負手而立,依舊是一身飛魚服,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亢奮?
見陳啟明進來,他轉過身,目光如電,上下掃視一番,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陳啟,你獻上的那幾件琉璃器,和那兩篇‘臆測’,已直達天聽。”
陳啟明心頭猛地一跳,屏住呼吸。
沈錚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絹帛,並未展開,隻是肅容道:“陛下禦覽後,甚為嘉許。言此‘玻璃’若能成器,於國於民,確有大利。特口諭:‘著爾等悉心辦理,所需人手錢糧,可酌情調撥,務求實效。’”
雖然沒有正式的聖旨,但這口諭,已是莫大的肯定和授權!
陳啟明強壓下心中激動,躬身道:“草民叩謝天恩!定當竭儘全力,不負陛下期許,不負大人提攜!”
沈錚微微頷首,將絹帛收起,語氣緩和了些:“陛下對那‘千裡鏡’尤感興趣。著你優先研製此物,若有成,八百裡加急直送京師!”
“草民遵命!”陳啟明立刻應下,這正是他想要的。
“此外,”沈錚踱了一步,目光銳利地看向他,“陛下雖未明言,然天意已昭。著你即刻籌建‘皇家玻璃製造局’,隸屬內廷監管,由本官暫領監事,你任掌案匠師,總攬技術事宜。一應度支,暫從抄沒李贄之家產中支取,不足部分,可報於我,由南京鎮守太監府協辦。”
皇家製造局!內廷監管!
這意味著玻璃作坊從此有了官方身份,而且是直通皇帝的“皇商”性質!
雖然沈錚是監事,自己隻是個“匠師”,但技術總攬之權在手,便是核心!
更重要的是,有了這層虎皮,等閒勢力絕不敢再輕易伸手!
“謝大人栽培!”陳啟明再次躬身,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沈錚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語氣意味深長:“陳啟,你是個聰明人。陛下要的是能定海波的千裡鏡,是能源源不斷的玻璃之利。本官要的是這份功勞能穩穩拿到手。至於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