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彌漫著硝煙與破碎琉璃的刺鼻氣味。
那支猙獰的弩箭仍釘在柱上,尾羽微顫,其下的琉璃碎片如星屑般散落,映照著眾人驚惶未定的臉。
所有目光都聚焦於陳啟明,等待這位年輕掌案匠師的決斷。
趙小旗麵色鐵青,上前抱拳:“陳先生,是屬下…”
“敵暗我明,非戰之罪。”陳啟明抬手打斷,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此刻慌亂,正墮賊人彀中。”
他目光掃過全場,旋即發出指令,條理清晰如排兵布陣:
“趙兄,即刻起,明哨增雙崗,暗哨覆蓋周邊百丈所有製高點。工匠及家眷暫遷入東側廂房集中居住,飲食用度由局內統一供給,出入需憑你我的手令。”
“速將今夜之事詳稟沈大人,請他調遣精於追蹤與反潛的能手,徹查近日江寧縣所有陌生麵孔,尤其留意善用弩械、行蹤詭秘者。”
言及此,他話鋒一轉,斬釘截鐵道:“工坊運作照舊!損毀鏡片…不計代價,重磨!陛下的千裡鏡,工期一日不可誤!”
眾人聞令,心神稍定,凜然應諾。
趙小旗更深深看他一眼,這位書生東家臨危的鎮定與決斷,令他真正心生敬意,當即領命而去。
陳啟明則蹲下身,未貿然動那弩箭,而是借燈細觀。
箭杆硬木打磨光滑,尾羽修剪極工,絕非尋常之物。箭鏃帶詭異倒鉤,幽藍泛光,顯是淬了劇毒。
他目光銳利,最終在箭鏃與杆相接的隱秘凹槽內,瞥見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殘留——非血非鏽,倒似某種礦物顏料。
他不動聲色,以布裹手,小心將其起出收好。
…
半個時辰後,沈錚帶著一隊煞氣更重的緹騎疾馳而至。
他聽完趙小旗的彙報,又親自查看了弩箭和破碎的鏡片,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好大的膽子!”他冷哼一聲,眼中殺機畢露,“竟敢襲擊皇差工坊!視我錦衣衛如無物!”
他看向陳啟明:“你做得很好,臨危不亂。此事本官必追查到底!從今日起,工坊護衛增至三隊,由這位李總旗全權負責,他精於此道。”
他身後一名麵色冷厲、眼神如鷹的中年漢子上前一步,對著陳啟明抱拳一禮,一言不發,卻自帶一股百戰悍卒的殺氣。
“有勞李總旗。”陳啟明還禮。
沈錚又沉吟片刻,道:“對方既是衝著這‘千裡鏡’而來,此番未得全功,恐不會善罷甘休。在你將此物徹底研製成功前,本官會親自坐鎮江寧縣。”
陳啟明心中稍安,有沈錚這尊大神在此,壓力驟減。
“謝大人!”
“不必謝我。”沈錚目光銳利地看著他,“辦好你的差事,早日將此物完好地獻於禦前,便是大功一件。其餘諸事,自有本官料理。”
他話中之意很清楚:技術你負責,安全我負責,彆的麻煩,我來解決。
這正合陳啟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