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工坊內，氣氛熱烈而緊張。
首根被拉出螺旋凹槽的重型鳥銃銃管，像一件稀世珍寶，被工匠們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工作台上。接下來的工序是鉸光和拋光，需要用特製的、裹著細砂和油膏的鉸刀，反複通過銃管，磨平拉削留下的毛刺，將粗糙的膛線打磨得光滑如鏡。
這是一項極其需要耐心和技巧的細活。幾名老匠人輪番上陣，屏息凝神，感受著鉸刀在管內每一次推進的細微阻力，不斷調整著角度和力度。
陳啟明站在一旁，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膛線的成敗，在此一舉。拉削隻是開槽，鉸光拋光才決定了其最終的導轉性能和壽命。
“吱…扭…吱…”
緩慢而富有節奏的摩擦聲在坊內回蕩，仿佛一首單調卻令人心悸的樂曲。
…
與此同時，李總旗那邊的監視也有了進展。
派去跟蹤那名與“賣糖人”接觸的神秘人的緹騎，憑借出色的潛行技巧，一路尾隨其穿過數個街坊，最終發現那人閃身進了一處看似普通的民宅。
緹騎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在外圍秘密觀察，並迅速查清了那民宅的登記業主——一個在城南開雜貨鋪的小商人，背景看似清白。
“繼續監視，摸清進出人員規律，切勿暴露。”李總旗下達指令，心中卻隱隱覺得，這看似普通的民宅，或許隻是一個中轉站或安全屋，背後定然還有更深的關係。
…
數日後，鉸光工作終於完成。那根珍貴的銃管內壁，此刻摸上去光滑異常，對著光看去，隱約可見內壁反射出數道細微的、螺旋延伸的幽暗光澤。
“大人，可以試裝了！”老匠人激動地稟報。
陳啟明深吸一口氣，親自監督，將這根線膛銃管與一支精心製作、部件磨合良好的鳥銃槍托與擊發機構組裝在一起。由於是手工拉削，膛線的纏距螺旋角度）是憑經驗估算的，這為試射帶來了巨大的不確定性。
更關鍵的挑戰在於彈丸。傳統的圓鉛彈與線膛完全不匹配，必須使用膨脹彈丸。工匠們連夜趕製了幾種樣品：一種是在軟鉛彈底部刻出凹槽，嵌入木塞，發射時火藥燃氣壓迫木塞使鉛彈膨脹嵌入膛線；另一種則是直接用浸油的毛氈包裹鉛彈，依靠擠壓變形契合膛線。
一切準備就緒，試射地點選在了製造局後山一處偏僻的靶場，戒備森嚴。
試射日清晨，天氣晴朗，微風。陳啟明、徐光啟、李總旗以及幾位核心工匠齊聚靶場，氣氛凝重中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那支怪模怪樣、銃管明顯加粗加長了一截的“線膛鳥銃”被架設在專用的射擊支架上，陽光下，黝黑的銃管透著一種冷峻的神秘感。
“裝填！”陳啟明下令。
射手緊張地倒入一份標準量的顆粒化黑火藥，用搠杖輕輕壓實。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一枚用油浸毛氈緊密包裹的鉛彈填入銃口，用另一根稍細的推彈杆輕輕推至膛底。
“瞄準…前方八十步木靶！”
射手通過照門和準星需重新校準概念）粗略瞄準，由於膛線帶來的彈道變化完全是未知數，瞄準全憑感覺。
“放！”
射手深吸一口氣，點燃藥池的火繩。
嗤…轟！！！
一聲與往常鳥銃截然不同的巨響爆發開來！聲音更尖利，尾音帶著一種奇特的、撕裂般的呼嘯！後坐力也似乎更為猛烈，槍托重重地撞在射手肩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遠處的木靶上——
脫靶！
鉛彈不知飛向了何處，連落點濺起的煙塵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