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遇襲的驚悸,如同冰冷的潮水,在陳啟明心中反複激蕩。
那支擦肩而過的弩箭,那艘鬼魅般出現又消失的小舟,還有欄杆上那冰冷的刻痕,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潛伏在暗處的致命威脅。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地認識到,自身的脆弱和敵人的強大。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夠立刻掌握在手中的、實實在在的力量。
燧發槍的量產遠水難解近渴,鎳鋼的冶煉更是步履維艱。
他不能再完全依賴係統那飄渺的點數和遙遠的技術,必須立刻做點什麼,用現有的條件,武裝起一支足以自保的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了李總旗麾下那幾十名忠心耿耿、身手矯健的緹騎。
如果他們能率先裝備上火器,哪怕隻是簡化版的燧發槍,製造局的防衛力量也將發生質的變化。
深夜的書房,燈火通明。
陳啟明屏退了所有人,獨自伏案工作。
他沒有呼喚係統,而是鋪開厚厚一遝草紙,拿起炭筆,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入到一項全新的挑戰中——完全依靠自己的知識和智慧,設計一款結構簡化、易於快速量產的新型燧發槍槍機。
他的腦海中飛速閃過現代槍械的各種經典結構,左輪手槍的擊錘、獵槍的扳機組、甚至老式火門槍的簡單機械…
他不斷回憶著材料力學、機械原理的基礎知識,計算著擊發所需的能量、彈簧的力度、撞針的行程、材料的強度極限…
他要設計的,不是一個性能優越的精品,而是一個在現有工藝和材料水平下能夠被快速製造出來、並且可靠擊發的實用品。
“簡化…再簡化…”他喃喃自語,炭筆在紙上飛快地勾勒、塗改。
摒棄一切不必要的聯動和保險機構,采用最直接的杠杆和擊錘聯動。
用加厚關鍵部位來彌補材料的韌性不足,用增大擊錘質量來確保足夠的敲擊力。
將需要精密加工的曲麵改為更容易鑄造或鍛造的平麵和直角。
這是一個不斷權衡、不斷妥協、不斷向現實低頭的過程。
每一處簡化,都意味著性能的損失和潛在故障率的提升。
但此刻,速度和安全,壓倒了對完美的追求。
天光微亮時,書桌上已經堆滿了廢棄的草稿。
陳啟明眼中布滿血絲,但神情卻異常專注。
最終,一份全新的、與係統圖紙截然不同的燧發槍機括設計圖,在他筆下逐漸成型。
結構簡單,甚至顯得有些粗笨,但每一個部件都充分考慮到了當前工匠的加工能力和材料水平。
他放下炭筆,長長舒了一口氣,感到一種久違的、源自自身能力的疲憊與滿足。
清晨,他立刻將王鐵匠和李總旗召入書房。
沒有過多解釋,他將那份墨跡未乾的設計圖推到了兩人麵前。
“王師傅,李總旗,看看這個。”
王鐵匠疑惑地拿起圖紙,隻看了一眼,眼睛就猛地瞪大了。
“大人…這…這結構…”他粗糙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圖紙上簡潔的線條,“似乎…似乎比之前的簡單許多?許多彎繞地方都改直了?這擊錘也厚重得多…”
“不錯。”陳啟明點點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乃‘簡式槍機’。我要你在最短時間內,用局裡最好的普通精鐵,按此圖打造出三十套…不,五十套!不必追求極致精度,首要確保堅固、可用!”
王鐵匠又仔細看了一遍圖紙,越看眼睛越亮:“妙啊!省工省料!好多地方直接鍛打成型稍加打磨即可,無需精銑!大人…您真是…”
他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總旗。”陳啟明轉向另一人,“你從緹騎中挑選五十名最可靠、手最穩的弟兄,從今日起,暫停其他勤務,跟隨王師傅學習組裝和操練此新槍。槍一成,立刻配發實彈練習!我要在旬日之內,看到一支能打響的火槍隊!”
李總旗聞言,渾身一震,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他早已對那威力巨大的新式火銃眼熱不已,此刻聽到自己麾下的弟兄竟能率先裝備,頓時單膝跪地,抱拳吼道:“末將遵命!定不負大人重托!旬日之內,必給大人練出一支能戰的火銃隊!”
“去吧!即刻開始!”陳啟明揮手。
兩人壓下激動,匆匆領命而去。
整個製造局仿佛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王鐵匠帶著最得力的幾個徒弟,一頭紮進工坊,爐火再次燃起,風箱拉得呼呼作響,錘擊聲變得前所未有的急促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