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從“醉金樽”帶回的消息,如同幾塊關鍵的拚圖,讓陳啟明對那座神秘酒樓的認知清晰了許多。
南洋商人、閩浙口音、南普陀素齋…這些線索都強烈地指向東南沿海,指向那位雄踞海上的霸主——鄭芝龍。
“醉金樽”的後院,儼然已成為鄭氏勢力在京城的一個秘密據點。
而京營參將吳大有的深夜造訪,更是將京營與海商這兩股看似不相乾的勢力,隱隱聯係了起來。
這背後的圖謀,令人不寒而栗。
陳啟明深知,自己不能再被動地等待對方出招。
必須主動出擊,進一步摸清對方的底細和意圖。
然而,“醉金樽”戒備森嚴,直接探查後院風險極大。
他需要一個新的切入點,一個能接觸到核心信息,卻又相對安全的途徑。
他將目光投向了製造局內日漸成熟的煤焦油產品。
這批兼具防腐和消毒奇效的“黑金”,正需要一個合適的渠道推向市場,既能解決製造局的財政問題,也能借此搭建起一張情報網絡。
“醉金樽”及其背後勢力涉及的航運、貿易、乃至可能的軍需采購,正是煤焦油的潛在買家。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打著商業合作的旗號,正大光明地進行接觸!
他立刻將李總旗和王鐵匠召來。
“王師傅,最新一批提純的煤焦油和粗酚,品質如何?存量多少?”
“回大人,按您給的方子,這批油品色黑味純,防腐效驗極佳;粗酚也已按趙郎中的要求配成了消毒藥水,療傷有奇效。目前各有五十餘罐庫存。”
“很好。”陳啟明點頭,看向李總旗,“李總旗,你立刻挑選兩個機靈可靠、略通商道的弟兄,扮作南來的商賈,帶上樣品,去一趟‘醉金樽’。”
李總旗一愣:“大人,去‘醉金樽’?直接接觸?”
“不,”陳啟明搖頭,“不是直接接觸後院的人。你們去找‘醉金樽’的掌櫃,就說手中有海外奇貨,防腐消毒有神效,特來推銷。重點是觀察酒樓的反應,尤其是…他們對這類‘海外奇貨’的態度。”
他頓了頓,低聲道:“尤其留意,他們是否會提及後院有‘懂行’的客人,或者,是否會主動引薦什麼人。若對方態度熱切,便留下樣品和聯絡方式;若對方冷淡,也不必強求,全身而退即可。”
李總旗恍然大悟:“末將明白!這是投石問路!”
“正是。記住,安全第一,切勿暴露身份。”
“是!”
兩名精乾的緹騎很快裝扮成商賈模樣,帶著幾罐精心包裝的煤焦油樣品,來到了“醉金樽”氣派的大門前。
果然如李總旗所料,一聽是“海外奇貨”,門口的夥計不敢怠慢,立刻將二人引見給了掌櫃。
掌櫃是個精乾的中年人,目光銳利,打量了二人幾眼,又仔細查驗了樣品,態度不冷不熱。
“此物…確有奇效?”他撚著一點煤焦油,嗅了嗅,眉頭微皺。
“掌櫃的明鑒,”扮作商賈的緹騎陪笑道,“此油防腐,木器尤其是船板浸塗後,可耐鹽堿海水侵蝕,經年不壞,遠勝尋常桐油;這藥水乃粗酚稀釋而成,刺激性仍強,需由郎中掌握分寸,主要用於器械擦洗和環境消殺,可有效抑製膿瘡。小的們從南洋費儘周折才得來些許,聽聞貴號結交廣闊,特來獻寶。”
掌櫃的沉吟片刻,並未直接表態,隻是淡淡道:“東西先留下吧。若真有奇效,自有主顧感興趣。二位留個落腳處,有消息自會通知。”
態度謹慎,並未露出太多破綻。
兩名緹騎依言留下樣品和一家早已安排好的客棧地址,便告辭離去。
第一次試探,似乎波瀾不驚。
然而,就在第二天傍晚,那家客棧的夥計悄悄送來一張紙條。
紙條上沒有署名,隻畫了一個簡單的船錨圖案,下麵寫著一行小字:“貨已驗,有意。明日午時,醉金樽後巷,第三家茶鋪靜候。”
船錨圖案!
陳啟明看到紙條,心中一震!
這圖案,與之前那枚腰牌上的帆船圖案,以及馮安信中末端的標記,風格一致!
對方上鉤了!而且來的,很可能是核心人物!
“李總旗,按計劃行事!多帶人手,遠近布控,確保萬無一失!”
“末將明白!”
次日午時,裝扮成商賈的緹騎如約來到後巷那家不起眼的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