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工坊”的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將揚州城的喧囂隔絕在外。
陳啟明站在寬敞的院落中央,環顧四周。
幾排青磚灰瓦的工坊整齊排列,高大的水排靜靜矗立,空氣中彌漫著新木和油漆的味道,混合著一絲淡淡的鐵鏽和煤炭氣息。
一切都顯得嶄新而充滿潛力。
十餘名工匠肅立在前,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帶著敬畏、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為首的老者趙德海再次躬身:“老朽趙德海,奉總舵主之命,攜眾工匠,聽候陳先生差遣!”
陳啟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諸位師傅不必多禮。”他聲音沉穩,帶著一種久違的從容,“陳某蒙蘇公信任,主持此間工坊。日後,還需仰仗諸位師傅的精湛技藝,同心協力,共圖大事。”
他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題:“工坊初立,百廢待興。首要之事,是厘清章程,各司其職。”
他轉向趙德海:“趙師傅,煩請你將現有工匠按冶煉、鍛打、木工、組裝等分門彆類,登記造冊,明確各自所長。”
“是,陳先生!”趙德海顯然是個乾練之人,立刻應下。
“工坊布局,”陳啟明繼續道,“需重新規劃。冶煉爐、鍛打間、精加工坊、組裝區、物料庫、成品庫,須分區明確,流程順暢,防火防潮,務必周全。”
他一邊說,一邊在院中踱步,手指虛點,勾勒出大致的區域劃分。
工匠們聽著他條理清晰的安排,眼中的疑慮漸漸散去,多了幾分信服。
“此外,”陳啟明停下腳步,看向眾人,“工坊之內,須立下規矩。一,技藝求精,不得敷衍;二,物料出入,登記詳實;三,嚴禁私鬥,和睦為上;四,嚴守秘密,不得外泄。違者,嚴懲不貸!”
他的語氣並不嚴厲,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謹遵先生吩咐!”眾工匠齊聲應道。
初步安排已定,陳啟明讓趙德海帶領眾人先去熟悉環境,清點物料。
他自己則帶著翹兒,仔細巡視每一間工坊和庫房。
工坊的基礎比預想的要好。
冶煉爐是現成的,雖然需要修繕,但結構完好;鍛打台、風箱、水排等關鍵設備一應俱全;庫房裡堆放著不少生鐵、煤炭、木炭等基礎物料,顯然是蘇慕賢提前備下的。
最重要的是,這裡足夠隱蔽,空間寬敞,而且靠近水路,運輸便利。
“大人,此處比之京城的製造局,雖簡陋些,卻更自在。”翹兒跟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陳啟明點點頭。這裡沒有京營的掣肘,沒有兵部的盤查,更沒有那些無處不在的陰謀詭計。他可以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規劃和發展。
然而,他也清楚,這種“自在”是建立在“逐浪人”組織的庇護之上的。他必須展現出相應的價值,才能維持這種合作關係。
當務之急,是儘快恢複燧發槍的生產,並在此基礎上,實現新的突破。
巡視完畢,陳啟明回到臨時收拾出來的書房——一間位於工坊角落的僻靜小屋。
他鋪開紙張,開始繪製燧發槍的改進圖紙和工坊的詳細規劃圖。
在京城的經驗讓他深知,標準化、流程化的重要性。他要將“沈氏工坊”打造成一個高效、精密的生產基地。
接下來的幾天,工坊內一片忙碌。
工匠們在趙德海的指揮下,修繕爐窯,整理工具,劃分區域。
陳啟明則埋頭於圖紙之中,反複推敲每一個細節。
他根據南方潮濕的氣候特點,改進了燧石夾的防潮結構;借鑒了林二狗之前的建議,優化了擊錘簧片的杠杆設計;他還繪製了用於標準化生產的卡具和量具的草圖。
同時,他也開始著手整理鎳鋼冶煉的初步思路。雖然鎳礦尚未到位,但前期的理論準備必須先行。
期間,蘇慕賢派沈管家送來了一批急需的精密工具和一批上好的精鐵,並未過多打擾,顯示出了充分的信任。
這種支持,讓陳啟明更加安心。
十日後,工坊初步整頓完畢,具備了小規模試生產的能力。
陳啟明決定,首先試製一批改進型的燧發槍,既是檢驗工坊的產能和工匠的水平,也是為後續更複雜的產品積累經驗。
他召集所有工匠,親自講解了新圖紙的要點和工藝流程。
工匠們雖然對新圖紙上的某些結構感到新奇,但在陳啟明深入淺出的講解下,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的原理,躍躍欲試。
爐火重新點燃,風箱呼啦作響,清脆的鍛打聲和銼刀聲再次在工坊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