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載著磐石嶼最後希望的帆船,如同驚弓之鳥,奮力駛離了那片被火焰和濃煙吞噬的海域。
站在劇烈搖晃的船尾,陳啟明死死抓住冰冷的船舷,回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島嶼。
衝天的火光將半邊天空映成詭異的橘紅色,熟悉的輪廓在視野中扭曲、模糊,最終徹底被海平麵吞噬。
耳邊似乎還殘留著震天的喊殺聲、爆炸聲,以及島主決絕的怒吼。
淚水混合著鹹澀的海水和硝煙,模糊了他的視線。
家園,再一次,在眼前化為灰燼。
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悲愴,席卷了他的全身。
船上擠滿了驚魂未定的人們。
工匠們緊緊抱著隨身攜帶的工具箱或一小包珍貴的零件,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臉上寫滿了失去一切的茫然和悲痛。
婦孺們壓抑的哭泣聲在風浪中時斷時續,更添幾分淒涼。
趙德海、顧青等核心骨乾圍在陳啟明身邊,人人帶傷,衣衫襤褸,沉默不語。
劫後餘生的慶幸,遠遠無法衝淡家園淪喪、同伴罹難的巨大悲傷。
海狼肩膀上纏著浸血的布條,親自在船頭操舵,古銅色的臉上滿是凝重和恨意。
他指揮著水手們升起全部風帆,調整航向,朝著東南方向的深海拚命駛去。
必須儘快遠離這片危險的海域,擺脫可能的追兵。
司徒文清點著人數和物資,臉色越來越蒼白。
倉促之間,他們隻撤出了不到兩百人,大多是工匠及其家眷,以及部分精銳護衛。
更多的人,包括島主和許多斷後的弟兄,永遠留在了那片燃燒的土地上。
攜帶的物資更是匱乏。
淡水和食物僅夠維持數日,藥品奇缺,許多傷員的情況不容樂觀。
更嚴重的是,大部分沉重的設備和原料都無法帶走,他們幾乎失去了持續生產的能力。
“薪火”雖存,卻微弱搖曳,仿佛隨時會被這怒海吞噬。
夜幕降臨,海上的風浪逐漸大了起來。
烏雲遮住了星月,四周漆黑一片,隻有船頭桅杆上懸掛的氣死風燈,在狂風中劇烈搖曳,投下慘淡的光暈。
帆船在越來越高的浪濤中劇烈顛簸,仿佛一片無助的落葉。
嘔吐聲、呻吟聲、以及海浪拍打船身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折磨著每個人的神經。
陳啟明強忍著暈船的不適,和顧青一起檢查著搶救出來的技術資料和核心模具。
所幸,最重要的圖紙和幾個關鍵模具都用油布層層包裹,基本完好。
那十支從“薪火洞”帶出的線膛槍,也成了他們此刻最寶貴的防身利器。
“我們…要去哪裡?”一個年輕的工匠蜷縮在角落裡,帶著哭腔問道。
這個問題,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海狼望著漆黑一片的前方,聲音沙啞:“先往東南深海裡走,避開常規航線。等確定安全了,再想辦法聯係組織其他的據點。”
但誰都知道,“逐浪人”在海外經營多年,像磐石嶼這樣規模的基地也屈指可數。
如今最大的基地陷落,其他據點是否安全,能否接納他們,都是未知數。
他們仿佛成了一群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在茫茫大海上漂泊。
後半夜,風浪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