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香燭、眼淚和無形壓力的沉重氣息。
很快,明確的指令便傳達了下來:國喪期間,禁止宴樂,禁止嬉鬨,所有王子王孫、後宮妃嬪,皆需按製守孝,不得隨意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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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和趙姬所居的宮苑,也被送來了相應的孝服。趙姬手忙腳亂地幫兒子換上那身粗糙的麻衣,看著兒子在素服映襯下愈發顯得沉靜甚至有些冷峻的小臉,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而此刻,鹹陽宮的權力中心,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考驗與博弈。
秦孝文王安國君)的突然駕崩,雖然在意料之中他年事已高,且身體狀況一直不佳),但依舊讓整個秦國權力頂層出現了短暫的真空和騷動。然而,這種騷動並未持續太久,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迅速壓製並引導向既定的軌道。
這股力量的核心,便是太子嫡嗣——子楚,以及他身後那位隱於幕後的“仲父”——呂不韋。
子楚在第一時間便出現在了處理喪儀的核心宮殿。他身披最重等級的孝服,頭係麻冠,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深切的悲戚與沉痛。他的眼眶泛紅,聲音沙啞,應對前來哭臨吊唁的宗室重臣和文武百官時,舉止得體,言語哀慟,充分展現了一位孝子與新任君主在等待正式登基前)應有的威儀與擔當。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靠華陽夫人和呂不韋扶持的、略帶怯懦的公子,而是在巨大變故麵前,被迫迅速成長起來的、秦國法理上的新主人。儘管這“成長”中帶著多少表演與被迫的成分,但至少,他穩穩地站在了那個位置之上,沒有退縮,也沒有給任何潛在的挑戰者以可乘之機。
而真正確保這艘巨輪在風暴中平穩航行的壓艙石,則是呂不韋。
這位以商人身份躋身秦國權力核心的傳奇人物,在此刻展現出了他超凡的政治手腕和掌控力。他同樣身著孝服,但並未像子楚那樣沉浸在“悲慟”中。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於悲痛的人群、忙碌的內侍、以及那些眼神閃爍、心思各異的宗室重臣之間。
他時而與主持喪葬禮儀的太常官員低聲商議,確保每一個環節都符合禮製,無可指摘;
他時而走到那些德高望重的宗室老臣如麃公、狀侯等)麵前,言辭懇切,態度恭敬,感謝他們在此艱難時刻對太子子楚)的支持,言語間既給足了麵子,也暗含了提醒——新君已定,大局為重;
他時而又會與掌管宮禁衛尉的將領短暫交談,眼神銳利如鷹,確保鹹陽宮乃至整個鹹陽城的武力,都牢牢掌握在忠於子楚的力量手中,不容任何宵小趁機作亂。
他的臉上帶著沉痛,但那雙精明的眼睛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迷茫和悲傷,隻有冷靜到極致的計算和掌控。他就像一位最高明的弈者,在巨大的棋盤上落子如飛,將所有可能引發混亂的棋子,都提前按住,或者納入自己的布局之中。任何一絲質疑新君地位、或者試圖借機生事的苗頭,都會在他那看似溫和、實則不容置疑的態度下,被悄無聲息地扼殺在萌芽狀態。
整個喪儀的流程,在呂不韋的幕後協調和子楚的台前主持下,竟然呈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順利”。沒有激烈的爭吵,沒有公開的質疑,所有的悲慟和忙碌,似乎都沿著一條被預設好的軌道運行。
然而,在這看似平穩的水麵之下,暗流依舊在湧動。
華陽太後,此刻的悲痛或許是最為複雜的。她失去了丈夫,雖然這丈夫給予了她無儘的寵愛和尊榮,但終究撒手人寰。她穿著太後的重孝,坐在蕙蘭殿中,接受著妃嬪命婦們的哭拜,淚水漣漣,哀慟欲絕。
但在這悲痛之餘,一種更加微妙的情感,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她看到兒子子楚在呂不韋的輔佐下,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喪事,應對著朝臣,那份沉穩與威儀,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她應該感到欣慰,兒子終於可以獨當一麵了。然而,與此同時,她也隱隱感覺到,這個曾經需要她庇護、需要她為其爭取地位的“兒子”,似乎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脫離她的掌控。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事事都來向她請示,依賴她的決斷。許多事情,呂不韋似乎已經為他安排妥當,他隻需要按照既定的劇本去表演即可。呂不韋,那個她曾經欣賞並利用的“投資者”,如今權勢熏天,幾乎成了子楚的影子,甚至……在某些方麵,比她這個母親的影響力更大?
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和隱約的不安,開始像藤蔓一樣纏繞上華陽太後的心頭。她依然是尊貴的太後,但權力的重心,似乎正不可逆轉地從她的蕙蘭殿,向著子楚和呂不韋所在的方向轉移。她還能像以前那樣,對朝政、對兒子的決策施加決定性的影響嗎?
她不知道。
國喪的鐘聲,敲響了一個時代的終結,也預示著另一個時代的開啟。鹹陽宮在白色的幡幔中沉默著,壓抑著巨大的悲傷,也孕育著嶄新的權力格局和未知的挑戰。對於年幼的嬴政而言,祖父的駕崩,意味著父親即將登上王位,他的身份將再次擢升。但與此同時,他也將更加深刻地置身於這權力漩渦的中心。
他站在宮苑的窗邊,望著外麵一片素縞的世界,聽著風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哭泣與鐘磬之聲,小小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黑沉的眼睛深處,仿佛有幽深的漩渦在轉動。
權力的交接,從來都伴隨著風險與機遇。而他已經開始用從韓非那裡學來的冰冷目光,審視著這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個新的舞台,即將搭建完畢,而他,準備好要登上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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