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死訊,如同在已然傾斜的天平上投下了最後一顆決定性的砝碼。趙國北境那支曾經讓秦軍寸步難行、浴血奮戰的邊軍,在得知他們敬若神明的統帥竟被自家君王以“謀反”罪名誅殺後,軍心士氣瞬間崩塌,如同雪崩般無可挽回。悲憤、絕望、茫然……各種情緒交織,使得這支曾經的王牌之師,戰鬥力銳減,紀律渙散。
老將王翦敏銳地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戰機。他不再猶豫,立刻揮動全軍,對群龍無首、士氣低落的趙軍防線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總攻!
失去了李牧的精準指揮和意誌凝聚,趙軍防線在秦軍猛烈的衝擊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曾經需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啃下的關隘、營壘,如今卻變得不堪一擊。秦軍鐵騎縱橫馳騁,步卒如潮水般湧過一道道崩潰的防線,兵鋒直指趙國的心臟——邯鄲!
邯鄲城內,此刻已是一片末日景象。郭開之流或許還在做著依靠秦國外援鞏固權位的美夢,但更多的有識之士和普通百姓,則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趙王遷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往日醉生夢死的從容早已不見,隻剩下如熱鍋螞蟻般的恐懼與絕望。他試圖組織抵抗,但軍中精銳儘喪於北境,臨時拚湊的守城部隊毫無鬥誌,邯鄲的城防在李牧死後,已然形同虛設。
秦軍的攻城戰役進行得異常順利,甚至可以說是一場武裝遊行。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邯鄲那高大的城牆便被秦軍攻破。黑色潮水湧入城中,迅速控製了各處要衝。趙王遷連同他的後宮、近臣,幾乎沒怎麼反抗,便成了秦軍的階下之囚。儘管趙公子嘉僥幸逃脫,北奔代地自立為王,但那不過是苟延殘喘,已然無法改變趙國實質上滅亡的命運。
消息傳回鹹陽,嬴政並未感到過多意外,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然而,當“邯鄲已克,趙王被俘”的捷報確切傳來時,一個強烈的、壓抑已久的念頭,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噴湧而出——他要回去!回到那個他出生、並度過了人生最初、也是最灰暗歲月的城市——邯鄲!
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勝利巡遊,這是一次夾雜著複雜情感的“歸鄉”,更是一場遲到了二十多年的……清算!
龐大的秦王儀仗,精銳的宮廷禁衛,簇擁著嬴政那華麗而威嚴的鑾駕,浩浩蕩蕩地駛出鹹陽,一路東行,最終抵達了已是秦軍控製下的邯鄲。
當車駕緩緩駛入邯鄲城門的那一刻,端坐於鑾駕之中的嬴政,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繃緊。他透過珠簾,冷冷地掃視著街道兩旁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的邯鄲民眾,以及那些熟悉的、卻又顯得陌生的街巷與建築。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硝煙,還有一種……屬於記憶深處的、陳年的屈辱氣息。
這裡,是他嬴政的出生地。但這裡,從未給過他溫暖的回憶。他的父親異人當年是秦國派往趙國不受重視的質子,他們母子在邯鄲的生活,可謂寄人籬下,戰戰兢兢。尤其是當秦趙關係緊張時,他們更是成了趙人泄憤的對象。他依稀記得,那些趙國貴族子弟嘲弄的嘴臉,那些地方豪強輕蔑的眼神,那些市井無賴的欺淩……還有母親趙姬那隱忍的淚水和驚恐的麵容。
那些畫麵,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幼小的心靈上,也塑造了他日後冷酷、多疑、對權力極度渴望的性格。他曾發誓,有朝一日,定要讓那些曾經欺辱過他們母子的人,付出代價!
如今,他回來了。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淩的落魄質子,而是這片土地新的、絕對的主宰!
入住原趙王宮後或許他刻意沒有選擇那裡,而是另擇行轅,以示對過往的切割),嬴政下達了他抵達邯鄲後的第一道,也是最為血腥冷酷的命令。
他沒有忘記那些仇人。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即便有些人可能已經死去,或許有些人早已忘記了對那個不起眼質子的欺淩,但嬴政沒有忘!他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以及黑冰台可能提供的補充情報,列出了一份詳細的名單——所有當年曾參與欺淩、侮辱其母子尤其是針對母親趙姬)的趙國貴族、豪強及其家族核心成員!
“給朕搜!”嬴政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名單上之人,及其三族,全部緝拿!一個不許遺漏!”
如狼似虎的秦軍士兵和黑冰台密探,按照名單,在邯鄲城內進行了拉網式的搜捕。哭喊聲、求饒聲、反抗被鎮壓的刀兵聲響徹了邯鄲的街巷。一座座昔日顯赫的府邸被粗暴地闖入,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豪強及其家眷,如同牲口般被繩索捆綁,拖曳到市集口或某個開闊的刑場。
公開處決!而且是規模空前、手段酷烈的處決!並非簡單的斬首,而是更為殘忍的坑殺活埋)!這是最具震懾力,也最能發泄嬴政心頭之恨的方式。
邯鄲的街頭,一時血雨腥風,屍積如山,哀鴻遍野。濃重的血腥氣數日不散,連烏鴉都成群結隊地盤旋在刑場上空。所有邯鄲的居民,無論是與名單有無關聯,都在這恐怖的殺戮麵前瑟瑟發抖,深刻地領教了這位新主宰的冷酷、記仇與絕對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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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或許親臨了處決現場,或許隻是在高處冷漠地遙望。他看著那些仇家在泥土中掙紮、窒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某種積鬱多年的塊壘,隨著仇敵的死亡而緩緩消融。這是他對過往屈辱的徹底清洗,是用極致的暴力完成的個人複仇儀式。
然而,在完成了這血腥的複仇之後,某個夜晚,嬴政或許褪去了華貴的冕服,僅著常服,在少數絕對心腹護衛的暗中隨行下,如同一個幽靈,悄然漫步在邯鄲的夜色中。
他避開了主要街道,穿行在那些狹窄、破敗的裡巷之間。他找到了當年他們母子居住過的那片區域。那裡早已物是人非,曾經的質子館舍或許已經更加殘破,或許已被新的建築取代,隻留下一些模糊的痕跡和格局。
他站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街角,秋風拂過,帶著涼意。往日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母親的歎息,鄰裡的白眼,那些追逐打罵的趙國孩童……還有,那個在風雪夜裡,偷偷塞給他們母子一點糧食和柴火的、善良的小吏張伯虛構人物,代表微光)……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手握生殺大權、冷酷無情的帝王,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在困境中掙紮的羸弱少年。一絲極其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或許是感慨,或許是物是人非的蒼涼,或許是對那微弱善意的瞬間柔軟——悄然掠過他的心間。
但這絲情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了些許漣漪,便迅速沉沒,消失無蹤。他很快便恢複了慣常的冰冷。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感懷,是弱者才有的情緒。他是嬴政,是即將一統天下的霸主!
他轉身離去,不再回頭。第二天,他便下達了作為征服者和統治者的、更為冷靜和長遠的命令:依照處置韓國舊貴的成例,將趙國的宗室、貴族、富戶以及有影響力的學者、工匠等,大規模強製遷徙到秦國的關中、巴蜀乃至更偏遠的地區,分散安置,嚴加監視,以絕後患,並充實秦國內地。
站在修葺一新的邯鄲城頭或許就是當年趙王宮的高台),嬴政迎風而立,玄黑色的王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不再看腳下這座剛剛經曆血洗、尚在顫抖的城市,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更遠的東方和南方。
韓、趙已滅,三晉已去其二。下一個目標,是那個派荊軻行刺、惶惶不可終日的燕國?還是那個地處中原、同樣衰敗不堪的魏國?統一的車輪,已然碾過了趙國的廢墟,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繼續向著既定的目標,轟然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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