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黯然歸隱頻陽的塵埃尚未落定,鹹陽城外,李信統領的二十萬伐楚大軍已然誓師出征。旌旗蔽日,甲胄鮮明,尤其是那清一色的年輕麵孔上洋溢著的自信與銳氣,幾乎要衝破雲霄。這與王翦所部那沉穩如山、帶著歲月磨礪痕跡的氣質截然不同。
李信騎在高頭駿馬上,一身鋥亮的鎧甲在春日或夏初)的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回首望去,是如同黑色鋼鐵洪流般的大軍;抬頭前望,是廣袤而陌生的楚地。一股“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蕩。他要向陛下,向滿朝文武,尤其是向那位“怯懦”的老將軍證明,他李信,才是帝國未來將星的代表,他的銳利,足以撕開任何看似強大的防禦!
“傳令全軍!”李信馬鞭南指,聲音清越而充滿力量,“兵貴神速!目標,楚國!”
黑色洪流開始湧動,帶著一股無堅不摧的氣勢,向南,再向南,迅速越過了秦楚邊境。
李信的戰術思想非常明確,就是快!如同閃電般迅猛,在楚軍反應過來之前,就打亂其部署,直插心臟!
渡過淮水上遊後,他立即將大軍兵分兩路:
一路由他親自率領,主力精銳,撲向楚國北部重鎮平輿今河南平輿北);
另一路由副將蒙恬按史料多為蒙武,但為劇情連貫性或戲劇性,此處沿用蒙恬,可視為藝術加工)率領,攻擊另一要地寢丘今安徽臨泉)。
這種分進合擊的策略,目的在於分散楚軍的注意力,同時開辟兩個進攻方向,擴大戰果。
戰鬥的進程,起初順利得超乎想象。
平輿城下。
李信根本不做什麼長期圍困的打算。抵達當日,稍作休整,他便下令發動猛攻!
秦軍強大的弩陣進行了數輪覆蓋式射擊,壓得城頭楚軍抬不起頭。緊接著,悍不畏死的秦軍銳士,扛著雲梯,如同螞蟻般湧向城牆。
守城的楚軍顯然準備不足,或者說,被秦軍這不顧一切的猛攻打懵了。抵抗雖然激烈,但在秦軍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下,城牆多處被突破。
不到三天,平輿城頭便插上了黑色的秦旗。楚軍守將或戰死,或率殘部南逃。
幾乎是同時,蒙恬一路也傳來捷報,寢丘告克!
消息傳回,李信軍中一片歡騰!
“將軍神武!”
“楚軍果然不堪一擊!”
“照這個速度,年底就能在壽春喝酒了!”
李信聞報,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他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楚國這頭巨象,早已內部腐朽,隻需找準要害,猛力一擊,便會轟然倒地。
初戰告捷,極大地鼓舞了秦軍的士氣,也更加助長了李信的自信或者說輕敵)。他沒有在平輿、寢丘等地做過多停留,隻是留下少量部隊駐守,維持最基本的秩序,主力則馬不停蹄,繼續向南深入楚境。
沿途,他們也遭遇了一些楚軍部隊的阻擊,但大多是小股部隊,或者是地方守軍,戰鬥力有限,在秦軍鋒銳的兵鋒麵前,往往一觸即潰。秦軍一路勢如破竹,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
黑夫和驚所在的部隊,跟隨李信的中軍行動。連續的勝利和快速的推進,讓這些普通士兵也沉浸在一種興奮和樂觀的情緒中。
“哥,你看!這楚地的稻米,長得就是比咱們關中好啊!”驚看著路邊被匆忙拋棄的楚軍營地裡的存糧,咂著嘴說道。
“少廢話,抓緊時間吃飯休息!誰知道下一仗什麼時候打!”黑夫比較沉穩,一邊啃著乾糧,一邊檢查著自己的武器。但他臉上也難得地帶著一絲輕鬆。畢竟,能打勝仗,少死人,總是好事。
“怕啥?楚人這慫樣,我看呐,咱們就是來接收地盤的!”另一個同什的士兵得意地笑道,“李將軍真是厲害,比王老將軍……呃,反正就是厲害!”他及時刹住了話頭,但意思很明顯。
隊伍裡彌漫著一種“滅楚在望”的樂觀氣氛。士兵們談論的不再是戰鬥的殘酷,而是楚地的富庶,以及戰後可能得到的賞賜和土地。長途奔襲的疲憊,似乎也被這連續的勝利衝淡了。
很快,李信軍與蒙恬軍在預定的地點——城父今安徽亳州東南)成功會師。
兩路大軍在城父城外勝利會師,場麵壯觀。黑色的旗幟連營數十裡,士兵們的歡呼聲震天動地。李信與蒙恬並轡立於高坡之上,俯瞰著這支士氣高昂的雄師,心中豪情萬丈。
“蒙將軍,我軍自出武關,連戰連捷,楚軍望風披靡!看來,王老將軍確是過於謹慎了。”李信誌得意滿地對蒙恬說道。
蒙恬雖然也為勝利高興,但性格比李信更為持重一些,他提醒道:“李將軍,我軍雖屢戰屢勝,然至今尚未與楚軍主力,尤其是項燕所部正麵交鋒。且我軍深入楚境,後勤補給線愈長,還需謹慎為上。”
李信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項燕?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見我大軍兵鋒,定然龜縮於壽春不敢出戰!至於補給……”他笑了笑,帶著一絲冒險家的興奮,“楚地富庶,豈能無糧?以戰養戰,方是上策!待我擒獲楚王,整個楚國都是我們的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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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城父並未做長時間休整,隻是補充了一些從當地征集或者說搶奪)來的糧草,便做出了一個大膽,或者說,魯莽的決定——放棄鞏固已占領的平輿、寢丘、城父等後方要點,隻留下極少量的兵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主力部隊則繼續深入,尋找項燕的主力進行決戰!
他的目標很明確:擒賊先擒王!隻要擊潰項燕,俘虜楚王負芻,楚國龐大的軀體就會瞬間癱瘓,各地便會傳檄而定!
這個決定,充滿了賭徒式的激情,也蘊含著巨大的風險。他身後的補給線,如同一根被不斷拉長、而且幾乎沒有設防的細線,蜿蜒在陌生的、充滿敵意的楚地之上。他所攻占的城池,就像是一串沒有連接牢固的珠子,隨時可能被切斷、被奪回。
然而,被勝利衝昏頭腦的李信,以及大多數同樣樂觀的秦軍將士,並沒有意識到,或者選擇性忽視了這潛在的危險。
他們眼中隻有下一個目標,隻有那看似觸手可及的、滅亡楚國的蓋世功勳!
黑色的洪流,在短暫的彙合後,再次啟動,以更快的速度,向著楚國更縱深的腹地,義無反顧地湧去。
而在他們身後,陰影正在悄然彙聚。
項燕的主力在哪裡?他真的如李信所料,龜縮在壽春嗎?
還是……正隱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冷靜地觀察著這支孤軍深入的驕兵,等待著最佳的反擊時機?
更致命的是,一個李信和王賁都未曾預料到的變數,正在他們曾經路過的、那片名為“郢陳”的土地上,悄然發酵。
一場風暴,正在看似晴朗的勝利天空下,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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