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聚合意誌的冰冷審判如同無數由規則本身鍛造的無形枷鎖,帶著整個世界的重量,從邏輯層麵殘酷地擠壓、束縛著三人的意識核心。周遭所有凝固、扭曲的景象開始如同被巨力碾壓的玻璃,發出刺耳的、非物質的碎裂聲,並向內瘋狂坍縮,那毀滅性的力量並非要摧毀他們的肉體,而是要直接將他們存在的“信息”,連同他們所攜帶的“異常”,從這個層麵上徹底碾碎、格式化,歸於絕對的虛無。奈瑤林可)和若陽杜恒)咬緊牙關,憑借自身曆經磨難、超越此世常理的堅韌意識強度在勉力支撐,靈魂壁壘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在整個世界的規則碾壓麵前,他們的抵抗如同狂暴風雪中搖曳的、隨時可能熄滅的燭火,脆弱得令人絕望。
就在這意識即將被徹底冰封、存在痕跡即將被抹除的千鈞一發之際——
滄瀾動了。
他並非退縮,也並非尋求庇護,而是向前猛地踏出一步!這一步,踏碎了腳下的虛無,也踏出了他命運的轉折。他不再麵向奈瑤和若陽,而是毅然決然地轉過身,以血肉之軀,直麵那片翻湧不休、代表著世界本源意誌與絕對規則的冰冷虛無!他臉上曾經有過的驚恐、彷徨和對未知的畏懼,此刻如同被烈火燒儘的浮雲,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洞悉一切的平靜,仿佛已經看穿了宿命的脈絡,並決心親手將其扭轉。
他沒有浪費任何精力去辯解自己“外來變量”的身份是否合理,也沒有試圖用複雜的邏輯去反駁那些基於世界底層協議冰冷列出的指控。他隻是緩緩地,用一種近乎儀式般的莊重姿態,調整著自己的姿勢——一隻手依舊如同扞衛生命般,死死將那個記錄著一切的數據硬盤護在懷中;而另一隻手,則沉穩而有力地,同時舉起了兩樣截然不同,卻都至關重要的物品——
他的左手,高高舉起了一張被他用透明護套精心保存、即便在如此混亂中依舊纖塵不染的照片。照片上,他年幼的妹妹虛弱地躺在純白的病床上,臉色是令人心疼的蒼白,但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卻倔強地望著鏡頭,嘴角咧開,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充滿了對生命最純粹渴望的、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的笑容。
他的右手,則穩穩地托舉著那管剛剛誕生、兀自散發著深邃幽藍光芒的“源點試劑”。那靜謐而危險的光芒,如同宇宙初開的微縮奇點,清晰地映亮了他年輕卻已然被責任與覺悟刻下堅毅線條的臉龐,以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將照片與試劑,如同一位虔誠的信徒向神隻呈遞最珍貴的祭品,又如同一位無畏的戰士向敵人展示自己不容侵犯的信念與力量,毅然舉向了那片無形的、代表著整個世界意誌的虛無!
“我創造它,”滄瀾的聲音並不洪亮,甚至帶著一絲經曆巨變後的沙啞,卻異常地清晰、穩定,每一個字都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穿透了周圍規則轟鳴的噪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源於內心的坦誠,“最初的目的,簡單到近乎自私……隻是為了救一個人,一個對我而言,意味著整個世界的親人。”他的目光如同最溫柔的羽毛,輕輕拂過照片上妹妹那定格的笑容,那眼神中飽含著無儘的愛與守護。
然而,緊接著,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斬斷一切的銳利,目光如電般射向那片冰冷的虛無:
“但是,我現在明白了!看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我此刻守護它,帶著它所有的原始數據、每一個反應細節和所有的秘密,不再是為了一個人,而是為了阻止它未來害了所有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周圍不斷崩塌、失序、如同末日繪卷般的景象,看到了那條未被修正的時間線上,可能發生的、由這管試劑衍生出的、更加慘烈和絕望的文明毀滅圖景。
“你們說我們擾亂了既定因果?試圖顛覆預設的觀測路徑?”滄瀾的眼中燃燒著覺悟的熊熊火焰,那火焰並非憤怒,而是洞悉真相後產生的、無比清醒的決斷力,“沒錯!我們就是要打破那個注定走向毀滅、充滿了無儘悲劇和犧牲的、冰冷的因果鏈!我們拒絕接受那樣一個被寫好的、絕望的結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個瀕臨崩潰的世界的最後一絲空氣也納入肺中,然後將手中的試劑和數據硬盤更加用力地、近乎虔誠地緊緊貼在胸前,仿佛要將自己的心跳、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全部靈魂,也與這兩樣東西徹底融為一體。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又如同最終宣誓,在這片瀕臨徹底終結、萬物失序的世界裡,堅定地回蕩開來:
“這個‘因’,既然是由我親手種下!是由我這雙手,從無到有,將它帶到這個世界!”
“那麼這個‘果’,無論它未來將多麼沉重,多麼危險,充滿了多少未知的荊棘與磨難,也理應由我——由我這個創造者——來承擔起永恒的守護之責!”
“我不是要逃離你的審判,也不是要躲避我應負的責任!我是要帶著它,帶著這份罪與罰,去履行我的使命!去親手修正那個由我開啟的、錯誤的未來!”
這一刻,他徹底完成了蛻變。他不再是那個被命運無形之手推動、被各方勢力當作棋子或目標所影響的、天賦異稟卻懵懂迷茫的少年天才。他主動地、決絕地將自己創造物的全部重量,連同其背後可能牽連的無窮因果,毅然扛在了自己尚且稚嫩、卻已然無比堅實的肩膀上。他從一個被動的、等待被書寫的“因”,化為了一個主動的、決心改寫一切的“果”。他的抉擇,不再局限於個人的情感或得失,而是為了一個更宏大、更深遠、更負責任的未來圖景。
他的覺悟,他的擔當,他這份源自創造者本心的、不容玷汙的責任感,形成了一種奇異的、超越了簡單對抗的能量場。這並非對規則的抵抗,而是一種莊嚴的宣告,一種以生命為抵押的承諾。這股純粹而強大的意誌力量,似乎讓那冰冷的、即將執行最終格式化抹殺的規則意誌,那翻湧的虛無,出現了一瞬間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凝滯。仿佛連絕對的程序,也在這一刻,被迫審視這由“錯誤”變量所引發的、出乎意料的“正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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