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百曉一諾
“百曉閣”的門臉比周圍店鋪更顯幽深，那流著血淚的眼睛招牌仿佛活物，無聲地注視著往來行人。沈知白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發出空靈卻沉悶的響聲，不像金屬，倒像是骨骼輕叩。
店內光線昏暗，隻點著幾盞搖曳的油燈，空氣中彌漫著陳舊書卷和某種奇異香料混合的氣味。四壁都是頂天立地的多寶格，上麵擺放的不是書籍，而是各種奇特的物品：密封的陶罐、水晶瓶中浸泡的未知器官、殘缺的碑拓、甚至還有幾顆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奇異礦石。
一個穿著寬大黑袍、身形佝僂的身影坐在櫃台後，整張臉都隱藏在深深的兜帽陰影裡，隻有一雙乾枯得如同雞爪的手露在外麵，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塊龜甲。
“客官，是問吉凶，還是詢往事？”一個沙啞得仿佛砂紙摩擦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來，分不清男女老幼。
沈知白走到櫃台前，能感覺到黑袍人身上散發著一股非生非死的晦澀氣息。“打聽消息。”
“哦？”黑袍人——百曉閣主停下擦拭的動作，兜帽微微抬起，陰影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沈知白身上，帶著審視。“生人？還帶著點……沈家的劍氣。有意思。你想打聽什麼？代價，可不小。”
沈知白心中微凜，對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根底，這鬼市果然藏龍臥虎。她不動聲色：“我想知道，最近是否有‘黃泉引路人’在鬼市或附近現身的消息。任何相關的線索都可以。”
“黃泉引路人？”百曉閣主的聲調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像是驚訝，又像是玩味。“那可是觸及禁忌的名號。相關的消息，價格自然也是禁忌級彆的。”他那隻雞爪般的手輕輕敲了敲櫃台，“你付得起嗎？沈家丫頭。”
沈知白沉默片刻，從帆布包中取出一個玉瓶，放在櫃台上。“此乃‘清心辟邪丹’，以百年桃木心為主藥，佐以七種陽屬性靈草煉製，對於穩固神魂、抵禦陰邪侵襲有奇效。對於常年身處陰穢之地的朋友，或許有點用處。”
這是她平時煉製以備不時之需的丹藥，用料紮實，在玄門中也算珍貴。
百曉閣主伸出乾枯的手指，拿起玉瓶，拔開塞子輕輕一嗅，兜帽下似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品質尚可。但，不夠。”
沈知白並不意外，她接著說道：“再加上一個承諾。他日若閣下有需要，且不違背道義的前提下，我可為閣下出手一次。”
這是一個玄門修士的重諾，尤其是沈家天師的承諾，其價值有時遠超實物。
百曉閣主沉默了，似乎在權衡。櫃台上的油燈燈焰微微晃動，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過了好一會兒，那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沈家的一個承諾……倒是有點分量。不過，關於‘黃泉引路人’，我確實沒有確切的消息。那種存在，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便出現，也不是我等能輕易窺探的。”
沈知白心中一沉。
“但是，”百曉閣主語調一轉，“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另一個消息，或許與你所求有關。最近三個月，鬼市以及周邊區域，至少有三位修煉陰屬性功法、且修為不弱的‘朋友’，離奇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魂，連一點殘念都沒留下，乾淨得……就像被什麼東西徹底‘抹除’了一樣。”
沈知白眼神一凝：“抹除？”
“不錯。”百曉閣主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而且，消失前，他們都曾接觸過一種特殊的‘香料’，氣味很淡，像是某種改良過的‘引魂香’，但效果更霸道，帶著一股……不祥的血腥味。”
改良的引魂香！血腥味！這與她在錦繡花園案發現場和忘川茶館香爐上感知到的氣息，有相似之處，但更高級！幽冥會在有目的地捕捉或清除修煉陰屬性功法的存在？是為了獻祭？還是為了煉製什麼東西？這與尋找黃泉引路人有關嗎？
“可知消失者的具體身份和最後出現的地點？”沈知白追問。
百曉閣主輕輕搖頭，兜帽下的陰影仿佛更深了：“線索到此為止。更多的，需要你自己去查。這個信息，換你一瓶丹藥和一個承諾，你……可認？”
沈知白知道，這已經是目前能得到的極限信息。她點頭：“我認。多謝閣下。”
“交易達成。”百曉閣主將玉瓶收起，那隻乾枯的手揮了揮，“你可以走了。記住你的承諾。”
沈知白不再多言，轉身離開百曉閣。背後的鈴鐺再次發出沉悶的響聲。
站在鬼市詭譎的街道上，沈知白消化著剛得到的信息。幽冥會的行動比她想象的更猖獗，手段也更詭異。抹除修煉陰屬性功法的存在……這讓她聯想到某種邪惡的儀式。
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將消息告訴林小夏，或許能從近期失蹤人口，特彆是那些有“特殊背景”或“異常行為”的人員入手調查。
她朝著記憶中進來的那個方向走去。鬼市沒有明確的出口，進來的方式千奇百怪，出去也需要契機或正確的方法。她寄希望於那枚雲紋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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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那片相對空曠、靠近冷卻池空間裂縫感應的區域，沈知白集中精神，再次催動令牌。
令牌微熱，前方的空間再次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然而，就在她準備邁入漣漪的瞬間，一股極其陰冷暴虐的氣息，如同實質的冰牆，猛地從漣漪另一端衝擊而來！
是那個鬼將！它竟然一直守在外麵，而且感知到了空間波動！
“沈家餘孽！你終於敢出來了！”鬼將嘶吼的聲音透過空間裂縫傳來，帶著滔天的怒意和殺機！一隻巨大的、由濃鬱鬼氣構成的利爪，強行撕裂了部分漣漪，朝著沈知白抓來！
沈知白臉色一變，沒想到這鬼將如此執著，而且實力強橫到能一定程度上乾擾空間通道！
她當機立斷，放棄直接從原路返回，身形急退，同時玄陰劍瞬間出鞘，一道淩厲的劍氣斬向那隻鬼爪！
劍氣與鬼爪碰撞，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逸散的能量在鬼市街道上刮起一陣陰風，引得周圍一些詭異的存在紛紛側目。
不能在這裡纏鬥！鬼市規矩不明，一旦引起更大騷動，後果難料！
沈知白借著反震之力，轉身朝著鬼市更深處疾掠而去。必須先甩掉這個尾巴，或者，在鬼市裡找到另一個出口！
鬼將的咆哮聲被空間漣漪的愈合逐漸隔絕，但那股鎖定她的陰冷感並未完全消失，它一定在試圖從外部定位，或者尋找其他方式追進來！
沈知白的身影在光怪陸離的鬼市街道中快速穿行，心中念頭飛轉。鬼將的追殺，幽冥會的陰謀，黃泉引路人的謎團……所有的線索，仿佛都指向了一個越來越深的漩渦。
而她，已然置身漩渦中心。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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