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再入鬼市
夜色深沉，城市邊緣的廢棄廠區被濃重的黑暗與寂靜籠罩。沈知白與林小夏的身影，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輕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座早已停用的冷卻塔陰影下。
與上次倉促闖入不同，此次她們準備充分。
沈知白取出兩枚龍眼大小、表麵流轉著氤氳霧氣的丹藥——幻形丹。她自己服下一枚，將另一枚遞給林小夏。丹藥入腹，一股奇異的暖流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兩人的骨骼發出極其輕微的“劈啪”聲，麵容、體態乃至身高都開始發生微妙變化。沈知白變得麵容普通，眼神黯淡，像個常年奔波的小商人；林小夏則成了個麵色蠟黃、帶著幾分怯懦的學徒模樣。
不僅如此，沈知白又拿出兩張材質特殊、觸手冰涼的符籙——匿氣符。她將一張拍在自己心口，另一張貼在林小夏後背。符籙微光一閃，融入體內。瞬間，兩人周身原本獨特的氣息沈知白的純淨靈力、林小夏的生機陽氣）被徹底掩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淡淡陰氣與世俗煙火味的平庸氣場，與鬼市常見的底層遊蕩者無異。
“記住，我們現在是‘老周’和‘小夏’，來自南邊，倒騰些見不得光的‘陰料’。”沈知白壓低聲音，嗓音也變得沙啞低沉，“儘量少說話，多看，多聽。”
林小夏緊張地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適應著這種奇特的偽裝狀態。
沈知白走到冷卻塔基座一處鏽蝕嚴重的鐵板前，指尖凝聚一絲極微弱的陰氣，按照某種特定的節奏，輕輕敲擊了七下。這是白婆婆曾隱約提過的、通往鬼市的一處偏門路徑，比常規入口更隱蔽，但也更危險。
敲擊聲落下，鐵板表麵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後麵一條向下延伸、漆黑狹窄的通道，濃烈的香火與腐朽氣息撲麵而來。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通道。與上次經過“無燈巷”的虛無死寂不同，這條通道兩側的牆壁上，每隔一段就鑲嵌著一盞燃燒著綠色鬼火的燈龕，映照出腳下濕滑的台階和牆壁上斑駁扭曲的塗鴉。空氣中除了固有的陰冷，還彌漫著一股緊繃的、如同獵犬搜尋獵物般的肅殺之氣。
果然，幽冥會加強了戒備。
通道儘頭，景象豁然開朗，再次踏入那條光怪陸離、永夜昏黃的鬼市主街。依舊是鱗次櫛比的詭異店鋪，形形色色的非人存在川流不息。但沈知白敏銳地察覺到，街上多了許多看似閒逛、實則眼神銳利、不斷掃視過往行人的“身影”。他們有的穿著統一的黑色勁裝，袖口繡著不易察覺的幽冥會標記；有的則偽裝成攤販或顧客，但氣息陰冷，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暗哨密布，羅網已張。
沈知白拉了拉破舊的帽簷，示意林小夏跟上，兩人低著頭，彙入人流，儘量不引起任何注意。她們的目標明確——“百曉閣”。要想在偌大的鬼市找到關於“鑰匙”的線索，必須先獲取情報。
然而，越靠近記憶中百曉閣所在的十字路口，氣氛越發緊張。遠遠地，她便看到百曉閣那流著血淚的招牌下，竟站著四名氣息沉凝、腰間鼓鼓囊囊的幽冥會守衛！他們毫不掩飾地封鎖了店鋪入口，凶戾的目光審視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人。原本在百曉閣附近徘徊的一些閒散鬼影，也早已不見蹤影。
百曉閣被盯死了！看來幽冥會也知道，有人會來這裡打探消息。
沈知白心一沉，立刻拉著林小夏拐進旁邊一條堆滿廢棄籮筐的小巷。
“怎麼辦？他們好像知道我們會來？”林小夏壓低聲音，難掩緊張。
“意料之中。”沈知白眼神冷靜，“幽冥會不是傻子，我們上次在檔案室和他們交手，又端了楓林湖的據點，他們肯定能猜到我們會來鬼市尋找下一步線索。百曉閣是明麵上的情報源，自然首當其衝。”
她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百曉閣不能去了。但我們還有另一個選擇。”
“誰？”
“白婆婆。”沈知白低聲道，“她身份超然，似乎不受鬼市各方勢力管轄，而且她給我們的‘牽魂鈴’這次也起到了關鍵作用。或許，她會知道些什麼。”
但白婆婆行蹤飄忽，上次相遇純屬機緣，該如何找到她？
沈知白取出那枚一直貼身攜帶的牽魂鈴。她記得，上次在無燈巷遇到那位神秘老者時，鈴鐺曾自發響起。這鈴鐺，或許不僅能感應“黃泉引路人”，也能與它的原主人白婆婆產生某種聯係。
她將一絲溫和的靈力注入鈴鐺，心中默念白婆婆的形象與氣息，同時將尋找“鑰匙”的意念傳遞過去。
叮鈴……
鈴鐺發出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遙遠地方的脆響。隨即，鈴身微微發熱，指向了一個與鬼市主街相反的方向——那是通往鬼市更深處、更混亂、被稱為“殘垣區”的廢棄地帶。
“有方向了，走。”沈知白毫不猶豫，帶著林小夏鑽出小巷，逆著人流，朝著殘垣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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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垣區是鬼市的邊緣地帶，這裡幾乎沒有像樣的店鋪，隻有大片倒塌的房屋廢墟、胡亂搭建的窩棚，以及遊蕩著更多失去神智的低等遊魂和饑渴的邪祟。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瘋狂的氣息。
越往裡走，光線越發昏暗，綠色的鬼火變成了慘白的磷火，在廢墟間飄蕩。跟蹤和窺視的目光也多了起來，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惡意。在這裡，偽裝成底層流浪者的沈知白和林小夏，反而顯得不那麼突兀了。
牽魂鈴的指引越來越清晰，最終停在了一片半塌的、仿佛古廟大殿的廢墟前。廢墟中央，一根巨大的石柱歪斜矗立，下麵似乎有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鈴鐺的熱度指向那個洞口。
白婆婆會在這種地方？
沈知白心中警惕，示意林小夏在遠處一個斷牆後隱蔽警戒，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向洞口靠近。就在她距離洞口還有三五米遠時，洞內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一個乾瘦、佝僂、穿著破爛壽衣的身影，如同蜘蛛般手腳並用地爬了出來！
那根本不是白婆婆！而是一個麵目腐爛、雙眼冒著貪婪紅光的屍傀！
屍傀嗅到生人氣息，發出一聲嘶啞的嚎叫，猛地朝沈知白撲來！
中計了？！牽魂鈴的指引是陷阱？
沈知白瞳孔一縮，正欲出手，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蒼老而平靜的歎息：
“哎……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
一道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憑空出現，將那撲來的屍傀定在半空，隨即如同清風拂過，屍傀瞬間化作飛灰，消散無蹤。
沈知白猛地回頭，隻見廢墟角落，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深藍布衣、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苟的老婆婆，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正慢悠悠地用一把小蒲扇扇著麵前一個冒著熱氣的瓦罐。
正是白婆婆。
她抬起清澈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看向沈知白，嘴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
“丫頭，你這‘鑰匙’……可不好找啊。跟著老身來吧，有些東西，也該讓你知道了。”
瓦罐中飄出的，不再是安魂湯的藥香，而是一股令人心神寧靜、卻暗藏玄機的檀香。
沈知白心中凜然，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
第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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