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黎明新生
劇烈的顛簸感將沈知白從無儘的黑暗中拉扯出來。
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浮出水麵，率先恢複的是聽覺——引擎低沉的轟鳴，輪胎碾過碎石的細響，還有身邊壓抑卻急促的呼吸聲。
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車頂冰冷的金屬內飾。她正躺在一輛高速行駛的越野車後座上。身上蓋著一件帶著硝煙和淡淡馨香氣息的戰術外套。
微微側頭，便看到了駕駛座上那個全神貫注、緊握著方向盤的熟悉背影。林小夏的側臉在窗外透入的、黎明前最深邃的藍黑色天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堅毅，也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甚至還有一絲未乾的淚痕。
“小……夏……”沈知白試圖開口，卻發現喉嚨乾澀沙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但林小夏仿佛心有靈犀，猛地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她睜開的雙眼，驚喜地幾乎要踩下刹車：“知白！你醒了？！彆動！感覺怎麼樣？”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擔憂。
“還……死不了。”沈知白扯出一個極其虛弱的笑容，嘗試運轉體內氣息，卻引來一陣鑽心的劇痛和強烈的空虛感。丹田氣海近乎枯竭，靈識黯淡，經脈中殘留著噬界魔念衝擊後的灼痛與冰寒交織的刺痛感。那身強行凝聚的暗紅冰晶鎧甲早已消散，鎮魂釘也已離手，唯有玄陰劍依舊靜靜地躺在身邊，劍身烏光內斂，仿佛也耗儘了力量。
她艱難地回憶著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幕：擲出的鎮魂釘、崩潰的黃泉之門、沈幽冥絕望的嘶吼、以及腰間那根救命的繩索……
“我們……出來了？沈幽冥他……”
“出來了！我們都出來了！”林小夏快速說道，聲音帶著後怕，“你封印那道門之後，整個溶洞就開始崩塌。我把你拉上來，那個沈幽冥……他好像被儀式反噬，徹底廢了，癱在祭壇上，被落石……掩埋了。我沒時間確認，隻能先帶你離開。”
沈幽冥……被掩埋了？
沈知白沉默了片刻，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大仇得報的釋然？還是對血脈親緣最後的、一絲難以言說的悵惘？最終，都化作了深深的疲憊。那個糾纏了她十年夢魘的身影，或許真的就此終結了。
“鎮魂釘……”她更關心這個。
“釘在了那道門消失的地方，徹底封死了入口。”林小夏語氣肯定，“我最後看了一眼，那釘子像生根了一樣，烏光籠罩著那片區域，氣息很平靜。”
沈知白微微鬆了口氣。鎮魂釘完成了它最終的使命，這也算是對父親和莫師叔最好的告慰。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林小夏繼續彙報情況，語速很快，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星隕山發生了‘局部地震’，官方已經介入，但被列入了地質異常和廢棄設施坍塌範疇。幽冥會在本市的勢力，隨著沈幽冥的倒台和核心成員的覆滅，基本土崩瓦解。那個‘特彆事務調查科’已經被內部控製調查。”
她頓了頓，透過後視鏡深深看了沈知白一眼：“你現在需要絕對的靜養。我帶你去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是我……我以前的一個安全屋，連總部都不知道。”
沈知白能感受到林小夏話語中那份超越職責的關切與守護，她輕輕“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輕輕晃動。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以及難以言喻的安心感，交織在一起。
車子最終駛離了崎嶇的山路，彙入了平坦的公路。窗外，天際線處，黎明正撕開最後的黑暗，金色的晨曦如同潮水般漫過遠山和田野，灑在擋風玻璃上，溫暖而充滿希望。
三個月後。
城郊，一座被竹林環繞的靜謐小院。
沈知白穿著一身素淨的棉麻衣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緩緩演練著一套舒緩的拳法。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引導著體內重新積聚起的一絲微薄靈力，溫養著受損的經脈。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澈與沉靜，隻是眼底深處，多了一抹曆經生死後的淡然與厚重。
那日強行容納噬界魔念的後遺症遠比想象中嚴重。魔念雖已被鎮魂釘大部分拔除並封印，但其最本源的“吞噬”意誌，仿佛一絲極陰寒的毒刺，深深嵌入了她的玄陰本源之中，無法徹底根除。這讓她修為大跌，且需要長期以自身本源之力緩慢化解、磨礪這絲魔意。福禍相依，這個過程雖然痛苦緩慢，卻也讓她對自身力量的控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
林小夏端著兩杯剛沏好的藥茶走過來，放在石桌上。她換下了戎裝，穿著簡單的休閒服，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生活氣息。這三個月，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裡，處理外部瑣事，也為沈知白護法。
“剛收到的消息。”林小夏坐下，語氣平靜，“玄門理事會正式派來了巡查使，開始全麵清查幽冥會殘餘勢力和……評估此次事件的後續影響。他們可能會來找你。”
沈知白緩緩收勢，端起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平靜的麵容。“該來的總會來。”她輕聲道。玄門理事會，這個一直存在於傳說中、維係著世俗之外秩序的正道聯盟，終於要正式登場了。這既是麻煩，或許也是新的開始。
“還有，”林小夏看著她，眼神有些複雜，“根據對幽冥會遺留資料的破解，發現沈幽冥的‘黃泉之門’計劃，似乎……隻是某個更龐大陰謀的一環。線索指向了海外，和一些更古老的隱秘組織。”
沈知白抿了一口微苦的藥茶，目光投向竹林縫隙間灑落的陽光。沈幽冥伏誅，黃泉之門封印，但幽冥會背後的陰影，噬界魔念的真正源頭，或許都還未真正浮現。她的戰鬥，遠未結束。
但此刻，她並不焦慮。
她放下茶杯，對林小夏露出一個清淺卻真實的笑容：“那些事，以後再說。”
陽光正好，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院角，幾株新栽的晚桂，已然結滿了米粒大小的花苞，靜待秋日綻放。
活在當下，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安寧，足矣。
未來的路，還長。
第六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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