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血符開路
竹屋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那近在耳邊的敲門聲每響一下，眾人的心臟就跟著驟停一拍。油燈的火苗在每一次“咚”聲響起時都猛地一矮，幾乎熄滅，映得牆上的人影扭曲變形，如同群魔亂舞。
林小夏懷中的玄陰劍冰冷刺骨，那股寒意順著她的手臂直往心口鑽。魂火在劍鞘內瘋狂搖曳，傳遞出的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尖嘯。她能清晰地“看到”，魂火核心那縷暗紅血絲，正隨著門外的動靜興奮地搏動，像嗅到血腥的螞蟥。
“不能等了！”守拙真人聲音嘶啞，他猛地咬破指尖，擠出的鮮血卻帶著一絲灰敗之色。他迅速用這血在掌心畫下一個複雜的雷紋符，但符成瞬間，掌心竟傳來一股灼燒般的刺痛，雷紋邊緣隱隱發黑。“此地陰煞已侵入根本，尋常道術威力大減！”
墨清源強撐著站起，腹部的黑氣蠕動得更快了。他抽出隨身的青銅短劍，劍身刻滿鎮邪符文，此刻卻黯淡無光。“我用精血催動劍靈，或許能斬開一條路……”他話音未落，便是一陣劇烈咳嗽，咳出的唾沫裡帶著黑點。
“不行！你傷勢太重，再動用本源會邪毒攻心！”玄誠道長急忙阻止，他翻找著隨身布袋，掏出幾枚古舊的銅錢和一把糯米。他將銅錢按特定方位撒在門前，糯米則細細地撒成一條線，試圖阻隔門外的邪氣。然而，糯米落在竹地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腐敗，發出難聞的酸臭味。
“沒用…這些東西太凶了！”雲破月臉色蒼白，她搭箭的手穩如磐石，但箭頭卻微微顫抖——她瞄準的是門，但門外根本沒有任何實體，這種無處著力的感覺讓她心生寒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如石的啞仆突然動了。他佝僂的身影快如鬼魅，衝到屋角一個積滿灰塵的舊木箱前，猛地掀開箱蓋。裡麵並非什麼法器，而是幾塊顏色暗紅、觸手冰涼的老磚頭，以及一罐用泥封口的黑紅色粘稠液體，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和草藥混合的刺鼻氣味。
守拙真人見狀，瞳孔一縮：“這是…百年鎮宅血磚和雄雞血混黑狗血的辟邪漿！啞仆，你何時備下的？”
啞仆沒有回答，他用那罐辟邪漿迅速在竹門上畫了一個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獸首圖案，形似饕餮，卻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邪氣。接著，他將那幾塊血磚飛快地壘在門後，形成一個簡易的門檻。
說也奇怪，血磚壘成和血畫完成的刹那，那持續不斷的敲門聲戛然而止。門縫外滲入的冰冷氣息似乎也被阻隔了一瞬。
然而，這平靜隻維持了不到三息。
“咯咯咯……”一陣令人牙酸的、像是骨頭摩擦的笑聲，從門外四麵八方傳來。緊接著，竹門開始劇烈震動，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東西在瘋狂撞擊！門上用血畫成的獸首圖案，顏色開始迅速淡化，像是被什麼東西吸食了一般！壘在門後的血磚，也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表麵出現細密裂紋！
“擋不住多久！”啞仆喉嚨裡擠出沙啞的聲音，這是他第一次清晰開口，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他轉向守拙真人和林小夏，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決絕的光，先指向東南方向，然後用力指了指林小夏的劍，最後做了一個“斬斷”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他的意思是…”守拙真人瞬間明白了，臉色劇變，“東南鎮魔地穴或許是生路，但途中…沈小友魂火中的‘寄生血絲’會不斷吸引邪祟！必須有人…以自身為引，承載或暫時‘屏蔽’這股吸引力，為大家爭取時間！而這代價…”
這無異於犧牲！
屋內陷入死寂。用誰來做這個“誘餌”？
就在這時，竹門發出一聲撕裂般的巨響！門上血繪獸首徹底消失，一塊血磚應聲碎裂！一股陰寒刺骨的黑色旋風裹挾著腐爛的樹葉和腥臭的泥土，猛地從門縫中灌了進來！
油燈“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黑暗降臨的瞬間，林小夏感覺懷中的玄陰劍猛地一沉，魂火的尖嘯變成了痛苦的哀鳴！那縷寄生血絲的光芒陡然亮起，變得灼熱！
“沒時間猶豫了！”墨清源猛地挺直身體，臉上黑氣大盛，他竟是要強行燃燒所剩無幾的生命本源！
“讓我來。”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是雲破月。她放下了弓箭，獨臂緩緩抬起，露出了手腕上一個陳舊的、刻滿梵文的銀鐲。“這鐲子是雲家祖傳的舍身鐲，能暫時容納並隔絕陰邪氣息。我速度最快，由我帶著劍引開它們，你們趁機突圍。”
“破月！不可！”玄誠道長大驚。
“這是唯一的辦法。”雲破月語氣決然，不由分說地從林小夏手中接過玄陰劍。在她手指觸碰到劍柄的刹那，銀鐲上的梵文驟然亮起微光，形成一層薄薄的光暈，暫時隔絕了魂火的大部分氣息。玄陰劍的震動和寒意果然減輕了許多。
幾乎在同一時間，失去血符阻擋的竹門被徹底撞開！黑暗中，隻能看到無數扭曲的、如同陰影般的觸手蠕動著湧入！
“走！”雲破月厲喝一聲，抱著劍，身形如電，竟不是衝向門口，而是猛地撞向竹屋側麵一扇較為薄弱的窗戶！
“嘩啦！”木屑紛飛中，她的身影已沒入外麵的濃稠黑暗。
仿佛被磁石吸引，那些湧入屋內的陰影觸手發出一陣尖銳的嘶鳴，瘋狂地調轉方向，朝著雲破月消失的方向追去！
屋內的壓力驟然一輕，但每個人心頭都壓上了更重的石頭。
“快！跟上她！不能讓她獨自承擔！”守拙真人率先反應過來，袖中甩出幾張照明符，符紙燃燒發出慘白的光芒，勉強照亮前路。
眾人衝出搖搖欲墜的竹屋，隻見外麵漆黑如墨，霧氣彌漫，根本看不清三步之外的景象。隻有東南方向，隱約傳來雲破月刻意製造出的箭矢破空聲和銀鐲激發的梵文微光，以及身後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無數邪祟蠕動追逐的沙沙聲。
林小夏最後看了一眼那棟承載了短暫希望與安寧的竹屋，它此刻在黑霧中如同一個即將被吞噬的孤島。她咬牙轉身，跟著守拙真人等人，朝著那未知的、凶吉難料的東南方向，踏入了無邊黑暗。
而在他們身後更遠處的黑暗中，一雙毫無感情、如同深淵般的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目光的焦點，始終鎖定在那柄暫時被屏蔽了氣息的玄陰劍上。
第九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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