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陳述接到趙曉歐的電話,喊他去一趟蓮花山莊。
陳述心裡明白,這是要去當麵把事情說清楚,所以他故意拖到很晚才出發。
等他趕到趙曉歐家,先前電話中聽到的爭吵似乎已經停了。
陳述沒看見趙曉寧,趙政偉替女兒向他道歉,他隻是淡淡地說:“誤會解開就好,我和江引、曉寧還是像兄妹一樣。”
陳述看到嚴雪還在偷偷抹眼淚,江引則一臉疲憊,一看就是剛才費儘心力。
客廳裡亂七八糟的,地上全是摔碎的杯子,茶水淌得到處都是。
江引是和陳述一起走的,出了蓮花山莊,要路過一個籃球場。那時候天已經黑了,路上沒什麼人。
坐在車上,江引突然問:“樹哥,我今天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善良的人,事後總會為自己的舉動而自責。
陳述一邊開車,一邊安慰她:“有些話啊,憋著也不是事兒,說開了反倒好。”
“你沒啥事吧?”陳述又關心地問江引。
就這麼一句關心的話,倒讓江引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她哭著說:“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忍著。剛從雲城來的時候,她就處處針對我。她對我媽特彆不尊重,我自己都舍不得那樣對我媽。為了不讓我媽為難,我連趙家都儘量不去。那時候,我真的特彆討厭京北人……”
“我在他們家一直小心翼翼的,天天最晚回來,最早離開,就是不想大家碰麵尷尬,就想讓我媽日子好過點。可她倒好,到處跟人說我媽是小三,還說我惦記他們家的家產。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家一分錢!”
她太需要一個聽眾了
陳述輕聲安慰她:“彆把這些放在心上,你很好,做得也很好,彆因為彆人的偏見就覺得自己不好。”
怎麼說呢,陳述也隻能在這樣的時刻,以這樣的方式安慰她。
陳述記得他們在小賣部的時候,江引說他們都是好人,不能去傷害最親近的人。
所以,此後他和江引是朋友,也隻能以朋友的方式去安慰她。
陳述又問:“那你拉黑希呈的事兒,打算跟他說嗎?”
江引搖搖頭:“不說了,我倆……本身也不合適。”
江引思忖了一陣道:“我本來就是個小鎮姑娘,跟他之間有太多的壁壘。他很好,對我也很好,但他跟我在一起,比我還累。而我呢,一直想回雲城。”江引說完苦笑。
“我在這兒讀完大學,也工作一段時間了,我媽媽也在這裡,男朋友也在這裡,但我始終覺得沒有安全感和歸屬感,這是我自身的問題。我永遠有所保留,永遠為自己留著退路。梁希呈讓我離職,我並不是那麼在乎那份工資,可是,我就是不願向他妥協,我總是用傷害彼此的方式抗爭著什麼,到底是什麼呢?應該是尊嚴吧,自以為是的尊嚴,我太看重那虛無縹緲的形式主義……”
“希呈說你很好,我們也覺得你很好,你也要放下些顧慮,不要想太多。”陳述道。
“要是我回去了,鄉親們會說誰家的孩子在京北讀了大學,最後又回老家發展,臉上也有光……”
江引像是在給自己打氣,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風從車窗外吹進來,把她的眼淚吹乾了,趙奶奶說的“知足常樂”又在她耳邊。
江引又笑著對陳述說:“以後有空來雲城玩啊,地方雖然不大,但是風景還行。”
江引也跟陳述說自己離職日期將近,不久之後就會離開京北。
那是夏末秋初的時候,江引來京北已有五年,那年她23歲。
在京北的這些年,她遇到過很多好人,也碰到過像許玲傑、趙曉寧這樣傷害她的人。
不過事情過去後,誰也沒占到便宜,沒有人成為真正的贏家。
那段時間,失業在家的趙曉寧狀態也兩極分化,嚴雪待她也不像從前那般親熱,爸爸和哥哥也多次數落她…陳姨又在老宅照顧老太太,一家人都忙。
她在爺爺生日那天,聽人說梁希呈生病,便每天都打電話、發消息……
但梁希呈沒有半點回應。
在她無趣的日子裡,隻有那可憐的老貓花花陪伴,而花花的檢查單上寫著:心臟功能衰退。
她每天呆在家裡,想得太多,總覺得世人皆惡。
許久之後的某天,江引也接到母親的電話。她首先向江引表達了之前拉黑梁希呈電話的歉意,而後也告誡江引凡事三思而行,不要太衝動,搞得大家都很難堪,她當後媽也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