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走廊裡再次陷入死寂。江瑤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還需要血……”她喃喃自語,聲音發顫。
“彆想太多。”周凱拍了拍住她的手,“手術中需要輸血很正常。”
可他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搶救室的門再次關上,紅燈依舊亮著。江瑤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心裡一遍遍地祈禱——
請讓他平安。
請讓他回來。
請讓他們的旅行,有機會實現。
手術室裡,麻醉醫生正密切關注著監護儀上的數據。
“血壓穩定,心率82。”他低聲報著參數,目光卻突然被另一個細節吸引——齊思遠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起初他以為是肌肉反射,可幾秒鐘後,那隻手的手指又輕輕抽動了一下,像是在試探性地活動。麻醉醫生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不是普通的反射動作,而是有意識的微動。
“注意,患者可能出現術中知曉。”他沉聲提醒。
術中知曉——這是麻醉醫生最不願遇到的情況之一。患者在手術過程中部分恢複意識,能感知到手術的痛苦,卻無法說話或動彈。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種極其恐怖的經曆。
“怎麼會?”巡回護士驚訝地看向麻醉醫生。
“他平時胃病嚴重,長期服用止痛藥。”麻醉醫生迅速分析,“可能導致對麻醉藥的耐受性增加。加上這次是緊急手術,用藥劑量需要謹慎調整……”
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立刻調整了麻醉深度,增加了鎮靜藥物的劑量。同時,他俯身靠近齊思遠的耳邊,用最輕柔的聲音說:“齊醫生,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放鬆,你很安全,我們正在幫你。你現在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這是正常的。深呼吸,跟著我……”
手術台上,沈主任全神貫注地進行著肺部修補,對這邊的小插曲一無所知。他隻知道,病人的生命體征還算穩定,這是個好跡象。
而此刻的齊思遠,確實恢複了部分意識。
黑暗中,他能感覺到胸腔被打開,能感覺到冰冷的器械在體內操作,甚至能模糊聽到醫生的對話。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身體被束縛,無法動彈,卻能清楚感知到每一次切割和縫合。
疼痛像潮水一樣一波波襲來,他想大喊,卻發現自己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恐懼、無助、痛苦……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思遠,你聽得到我嗎?”
“放鬆,你很安全。”
“深呼吸,跟著我。”
那聲音像一根繩子,把他從無邊的黑暗中拉了出來。他努力想回應,卻隻能讓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很好,你做得很好。”那個聲音繼續說,“繼續保持,不要掙紮。我們很快就結束了。”
齊思遠努力按照聲音的指引調整呼吸。就在這時,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
“思遠,你答應過我的,要帶我去旅行。”
“你不能食言,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是江瑤。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他還有未完成的承諾,還有想要守護的人。
“瑤瑤……”他在心裡呼喚著她的名字,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麻醉醫生注意到監護儀上的心率逐漸平穩,鬆了口氣。他再次調整了藥物劑量,確保齊思遠不會再經曆這種痛苦。
“好了,繼續手術。”他對沈主任說。
“收到。”沈主任簡短回應,手依舊穩如磐石。
手術繼續進行。每一次縫合,都像是在為這個年輕醫生的生命重新編織希望。
而此刻的齊思遠,雖然依舊無法動彈,卻不再感到恐懼。他在心裡一遍遍想象著海邊的日出,想象著江瑤的笑容,想象著他們並肩坐在沙灘上的場景。
齊思遠再次回到了那個夢境。
夕陽像一隻橘紅色的巨大圓盤,緩緩沉入海平麵。金色的餘暉灑滿整個天空,把雲彩染成了絢麗的橘紅、玫瑰色和淡淡的紫色。
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海水退去時,帶走了細細的沙粒,留下一個個小小的貝殼和海螺,像是大海送給岸上的禮物。
齊思遠坐在沙灘上,雙腳被溫暖的海水輕輕包裹。他的身旁,江瑤抱著膝蓋,靜靜地看著遠方的落日。她的頭發被海風吹亂,幾縷發絲貼在臉頰上,被夕陽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真美啊。”江瑤輕聲說,聲音像海風一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