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佳琪看著他這副樣子,皺起眉:“齊醫生,你這哪是忍忍就好的事?上次你疼得直冒冷汗,還硬撐著上手術台,主任都罵你不要命了!”她從口袋裡摸出顆水果糖,剝開糖紙遞過去,“先含顆糖墊墊?”
齊思遠沒接,隻是搖了搖頭,重新閉上眼,靠在牆上緩勁。胃裡的絞痛像退潮般慢慢減弱,留下一片空落落的酸脹。他知道曹佳琪是好意,科室裡誰都知道他有老胃病,也都習慣了他這副硬撐的模樣。
可隻有他自己清楚,剛才那陣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大概是連著兩天沒怎麼合眼,又空著肚子硬扛了台大手術,身體終於扛不住了。
“真沒事。”他再次開口,聲音平穩了些,“你去忙吧,我歇會兒就好。”
曹佳琪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眼裡的堅持堵了回去。她歎了口氣,把糖放在他旁邊的長椅上:“那我先去忙了,有事你叫我。”
腳步聲漸漸遠去,走廊裡又恢複了安靜。齊思遠拿起那顆糖,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泛著光,他捏了捏,最終還是放了回去。胃裡空蕩蕩的,甜膩的味道大概隻會讓它更難受。
他靠在牆上,看著走廊裡來往的人影,突然很想喝點熱粥——就像昨夜江瑤買來的那碗,雖然涼了,卻帶著點煙火氣的暖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滅了。他拿出手機,屏幕上乾乾淨淨,沒有新消息。
齊思遠靠在牆上,胃裡的隱痛像根細針,一下下刺著神經。他望著走廊儘頭亮得刺眼的窗戶,突然覺得有些茫然。
按排班表,今天他本該休息的。連續二十多個小時連軸轉,身體早就發出了警報,可眼下這境況,休息兩個字像句空話。
首先得去取車。他的車還孤零零地停在江瑤公司樓下的便利店旁,鑰匙就在口袋裡,可看看自己這副樣子——站著都發飄,走兩步就冒冷汗,彆說開車,恐怕連走到路邊打車的力氣都未必有。
去江瑤公司……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按了下去。
昨天她才剛把他“撿”回來,又氣又急地罵了他半宿,最後還不是頭也不回地走了。現在再去找她?以什麼身份?說自己疼得走不動路,需要她再送一程?
齊思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胃裡又是一陣抽痛。他太清楚江瑤的脾氣,驕傲又心軟,可那份心軟早就被他耗儘了。如今再去麻煩她,隻會讓她更反感,覺得他這輩子都改不了這副拖累人的德性。
那怎麼辦?
叫同事幫忙?曹佳琪剛值完夜班,估計已經累癱了;李醫生接了他的門診,現在肯定忙得腳不沾地……科室裡個個都連軸轉,他實在開不了口。
手機在口袋裡硌著,他摸出來,屏幕上依舊沒有新消息。點開打車軟件,看著地圖上離自己還有兩公裡的車,突然覺得那點距離像隔著條河。
他慢慢滑坐到地上,後背貼著冰涼的牆壁,試圖汲取一點力氣。胃裡空得發慌,那幾片強效止痛藥早就沒了作用,隻剩下隱隱的灼痛。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可他卻覺得渾身發冷。第一次,齊思遠清晰地意識到,原來一個人硬撐著,是這麼累的事。
他盯著手機屏幕上“江瑤”的名字,指尖懸在撥號鍵上方,許久,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算了。
先在這兒歇會兒,等緩過勁來,總能想辦法過去的。他這樣告訴自己,閉上眼睛,將那點不該有的期待和依賴,連同胃裡的疼痛一起,死死壓了下去。
齊思遠的指尖還在發顫,無意識地在手機屏幕上蹭了蹭,像是想驅散那陣麻意。他閉著眼靠在牆上,沒留意屏幕驟然亮起,一串熟悉的號碼正被撥通,聽筒裡傳來單調的“嘟嘟”聲。
江瑤還陷在混沌的睡意裡。昨天加班到淩晨,回來又被齊思遠那攤子事折騰到後半夜,此刻頭還昏沉沉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時,她皺著眉摸索了半天才抓在手裡,閉著眼劃開了接聽鍵。
“喂?”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還有沒睡醒的沙啞,“誰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隻有隱約的、壓抑的呼吸聲,像有人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江瑤的睡意醒了大半,皺起眉:“說話啊?不說話掛了。”
就在她要按掛斷鍵時,聽筒裡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帶著痛感的抽氣聲,像是有人疼得沒忍住,隨即又被死死憋了回去。那聲音很輕,卻像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江瑤的神經。
是齊思遠?
她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清醒了。“齊思遠?”她提高聲音,“是你嗎?你在哪?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