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句,指甲掐進掌心,“他是你前夫!離婚一年了!他胃疼關你屁事?他死在手術台上都跟你沒關係!”
可腦子裡卻不聽話地冒出剛才的畫麵——他蜷縮在牆角的樣子,白得像紙的臉,還有那聲被死死憋回去的抽氣聲。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身想走,目光卻掃過床邊。齊思遠還在慢慢喝著粥,握著勺子的手依舊有些抖,可臉色確實好看了些,至少嘴唇有了點血色。
那碗小米粥快見了底,他喝得很認真,像個得到糖的孩子,連嘴角沾了點粥粒都沒察覺。
江瑤的腳步頓住了。
心裡的火氣突然就泄了大半,隻剩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力感。
是啊,離婚了,按理說該老死不相往來。可五年婚姻不是假的,那些他胃疼時她守在旁邊遞水遞藥的夜晚,那些他累極了倒在沙發上她悄悄蓋毯子的瞬間,也不是假的。
她怎麼可能真的做到冷眼旁觀?
“喝完了把碗放那。”她轉過身,語氣又硬了起來,刻意不去看他,“我去取車,剛剛車還沒停好,你自己……”
“瑤瑤。”齊思遠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帶著點粥的熱氣,“謝謝你。”
江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這聲久違的稱呼燙到,猛地拉開門:“謝個屁,是我自己賤。”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走廊裡的風灌進衣領,卻吹不散臉上那點莫名的熱意。
荒謬就荒謬吧。
至少,他現在沒事了。
她這樣告訴自己,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好像在等什麼,又好像隻是單純地,不想走得那麼快。
江瑤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裡,休息室又恢複了安靜。齊思遠捏著空了的粥碗,指尖還能感受到殘留的溫度,那點暖意順著指尖往上爬,一直暖到心口。
他低頭看著碗底剩下的幾粒小米,眼眶又一次不受控製地發熱。不到十二個小時,她撿了他兩次。第一次是在便利店門口,帶著火氣把他塞進車裡;第二次是在醫院走廊,沒睡夠的臉上帶著倦意,卻還是把他扶回了這裡。
他欠她的,好像這輩子都還不清。
齊思遠放下粥碗,手撐著床沿慢慢坐直。胃裡的疼痛已經緩和了很多,那碗熱粥像一劑良藥,不僅熨帖了身體的不適,也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
該買點什麼感謝她。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多久了?久到他已經忘了,該去琢磨她喜歡什麼。
以前總覺得她什麼都不缺。她從不跟他要禮物,紀念日時收到一束花就會笑很久,他便以為那些就夠了。直到離婚那天,她抱著紙箱站在門口,淡淡地說“齊思遠,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走進過她的世界。
她喜歡什麼?
齊思遠皺著眉想。她好像喜歡向日葵,以前家裡擺過很多次;她喝咖啡要加兩勺糖,說太苦了睡不著;她冬天手腳冰涼,總喜歡抱著暖水袋窩在沙發上……這些細碎的小事,像沉在水底的沙,被他忽略了太久,此刻卻突然清晰起來。
他甚至記得,她曾提過一次醫院附近新開的那家麵包店,說他們家的牛角包烤得特彆香。
齊思遠掀開薄毯下床,腳步還有些虛浮,卻比剛才穩了不少。他走到櫃子前,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錢包,指尖在裡麵摸索著,最終握住了那張黑色的信用卡。
或許,不算太晚。
他對著鏡子理了理淩亂的襯衫,看著鏡中那個臉色依舊蒼白、卻眼神清明了許多的自己,輕輕吸了口氣。
至少,該讓她知道,他開始學著記得了。
江瑤剛拐過住院部的拐角,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略顯沙啞的“江瑤”。
她腳步一頓,回頭時,正撞見齊思遠快步追過來的身影。他大概是走得急,白大褂的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額前的碎發又被冷汗浸濕,貼在蒼白的額頭上,可眼神卻亮得驚人。
“你跑出來乾什麼?”江瑤皺起眉,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點訓斥的意味,“不在裡麵躺著,又想疼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