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裡傳來一聲極輕的、像鬆了口氣的聲音,然後是他低低的“好,我馬上到”。
江瑤掛了電話,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突然覺得這回籠覺,大概是睡不成了。
齊思遠掛了電話,幾乎是立刻抬手攔了輛出租車,報出“錦繡園”三個字時,聲音裡還帶著點沒壓下去的雀躍。
他把裝著牛角包的紙袋小心地放在腿上,指尖偶爾碰一下,能感受到透過紙傳來的餘溫。胃裡的鈍痛還在,像有隻手輕輕按著,但比起剛才在醫院的絞痛,已經溫和了太多,甚至沒心思去在意。
車窗外的街景飛快倒退,他卻沒心思看。腦子裡反複想著該說些什麼——見到她時要不要先道歉?說以前總忘事的事?還是就把麵包放下,簡單說句謝謝就走?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兩眼,笑著搭話:“去看女朋友啊?看你急的。”
齊思遠愣了愣,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扯了扯嘴角,眼底卻不自覺地漾開點笑意:“嗯,送點東西。”
是啊,送點東西。送一份遲到了很久的惦記,送一點想要重新靠近的心意。
車子拐進錦繡園小區大門時,他的心莫名跳得快了些。付了錢,抓起紙袋快步往三棟走,腳步比來時穩了許多,連帶著呼吸都順暢了。
站在二單元門口,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電梯。鏡麵映出他的樣子,白大褂早已換成了便服,臉色依舊算不上好,可眼裡的光,卻亮得藏不住。
電梯數字慢慢跳動,他握緊了手裡的紙袋,指尖觸到微微的熱度。
這一次,他沒打算再錯過了。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齊思遠愣了愣。
一梯一戶的戶型,走廊寬敞明亮,鋪著淺灰色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他記得這個戶型——婚前看房時,江瑤站在樣板間的玄關,眼睛亮晶晶地說“一梯一戶多好啊,清淨,還能自己擺弄門口的小角落”。
那時他母親在旁邊皺眉:“貴了小十萬呢,沒必要。”他當時正接一個緊急的手術電話,匆匆嗯了兩聲,沒注意江瑤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後來買了另一套兩梯四戶的房子,她再也沒提過這事。
原來,她最終還是住上了喜歡的房子。
齊思遠走到門口,看著那扇米白色的防盜門。門廊處掛著串風鈴,是她喜歡的貝殼樣式,旁邊的掛鉤上掛著頂草編帽,牆角擺著兩盆多肉,胖乎乎的葉片上還沾著點水珠。
一切都收拾得乾乾淨淨,透著股溫暖的煙火氣,像她親手布置的任何一個地方,總是帶著讓人安心的味道。
他抬手,在門鈴上頓了頓,才輕輕按下去。
風鈴的清脆聲響從屋裡傳出來,很快,門開了。
江瑤穿著家居服,頭發鬆鬆地挽著,臉上洗得乾乾淨淨,少了剛才的急躁,多了點柔和。“進來吧。”她側身讓他進來,目光落在他手裡的紙袋上,沒說話。
齊思遠走進玄關,看著鞋櫃上擺著的情侶拖鞋——不是他們以前的那雙,是全新的款式,顏色是她喜歡的鵝黃色。他換鞋時,指尖不小心碰到鞋邊,像觸到了什麼滾燙的東西,飛快地收了回來。
“麵包放哪?”他舉了舉手裡的紙袋。
“廚房吧。”江瑤轉身往裡走,聲音淡淡的,“我去給你倒杯水。”
齊思遠跟在她身後,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家。客廳的沙發上鋪著米色的毯子,電視旁邊擺著個相框,裡麵是她和朋友的合照,笑得眉眼彎彎。
原來沒有他的日子,她過得很好。
這個認知讓他心裡又酸又澀,卻又莫名地鬆了口氣。
他把麵包放在廚房的餐桌上,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落在地板上,突然覺得,或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來得及……
不對……
等一等……
情侶拖鞋?!
齊思遠剛把麵包袋放在餐桌上,腦子裡突然像被雷劈了一下——情侶拖鞋?
他猛地回頭,視線直直射向玄關的鞋架。
剛才換鞋時,此刻才清晰地看到:那雙鵝黃色的拖鞋旁邊,擺著一雙一模一樣的深灰色款,款式、材質,甚至連鞋頭繡著的小太陽圖案都分毫不差,隻是顏色一深一淺,分明是情侶款。
他的心跳瞬間亂了節奏,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連呼吸都忘了。
怎麼會有情侶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