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裡的絞痛早已衝破忍耐的極限,像無數把小刀在同時切割,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連呼吸都帶著顫抖。
他縫合的動作越來越慢,指尖的顫抖幾乎掩飾不住,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那股被強行咽回去的腥甜感反複湧上喉嚨,口腔裡的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給我……”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一針止疼。”
這話一出,手術室裡瞬間安靜了半秒。
助手和護士都愣住了——齊思遠在手術中極少用止疼藥,他總說藥物會影響手感和判斷。現在主動開口,顯然是疼到了極致。
巡回護士反應最快,立刻點頭:“好,馬上準備!”
“劑量減半。”齊思遠補充道,聲音依舊緊繃,“彆影響操作。”
他不能讓藥物麻痹神經,這台手術容不得半點差錯。
止疼針很快推注進輸液管,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遍全身,大約半分鐘後,那股銳不可當的絞痛終於稍稍退去,變成了可以忍受的鈍痛。
齊思遠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握著器械的手終於穩了些。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紅血絲依舊醒目,卻多了幾分清明。
“繼續。”他再次開口,聲音裡的疲憊藏不住,卻重新凝聚起專注。
無影燈下,他的身影依舊挺拔,隻是那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正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門外的長廊裡,江瑤看著那盞亮了六個小時的“手術中”指示燈,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她不知道裡麵正在發生什麼,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烤。
她拿出手機,給李主任發了條信息:“他還好嗎?”
過了很久,才收到回複:“在硬撐。彆擔心,我們盯著呢。”
江瑤看著那行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這個笨蛋,總是這樣,把所有的痛都自己扛著。
牆上的掛鐘時針指向九點,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依舊亮得刺眼。從下午兩點到現在,七個多小時過去了,走廊裡的光線從明亮變成昏黃,又漸漸被夜色浸透。
旁邊的患者家屬早已坐不住,來回踱步了無數次,最後靠在牆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門,眼下的烏青比江瑤還重。
江瑤靠在長椅上,眼皮越來越沉。枯燥的等待像潮水,一點點淹沒了清醒的意識。她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想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可腦袋卻越來越沉。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她設置了無數個鬨鐘,生怕自己睡過頭。可身體實在太乏了,從從早上折騰到現在,幾乎沒合過眼。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也是這樣在手術室外等他。那時候他剛升副主任醫師,手術一台接一台,她常常提著保溫桶在外麵等到深夜。那時候的等待裡,有抱怨,有心疼,還有藏不住的牽掛。
後來分開了,以為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刻。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走廊裡的腳步聲很輕,護士們換了一波又一波。江瑤的頭漸漸歪向一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呼吸漸漸平穩,終究還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過去。
她的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夢裡也在擔心什麼。手指還保持著攥著衣角的姿勢,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一點安心。
手術室的燈依舊亮著,映在她沉睡的臉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光影。
還有多久?
沒人知道。
但隻要那盞燈還亮著,她就會一直等下去。
止疼藥的效力在手術進行到第九個小時徹底耗儘,胃裡的絞痛卷土重來,比之前更凶,像有隻手在裡麵瘋狂擰轉。齊思遠的後背已經僵得像塊鐵板,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腰椎的過勞使用關節位置也開始隱隱作痛。
他下意識地直了直身子,想活動一下僵硬的腰腹,突然,“哢”一聲輕響,清晰地從腰椎傳來,又脆又響。
齊思遠心裡咯噔一下——遭了。
那一瞬間,一股尖銳的疼痛順著脊椎蔓延開來,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疼得他差點彎下腰。握著器械的手猛地一抖,針尖在血管旁擦過,驚出助手一身冷汗。
“齊醫生!”
齊思遠沒敢動,保持著直身的姿勢,死死咬住牙關。腰椎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動就疼得鑽心,連帶著胃裡的絞痛也變本加厲,那股腥甜再次衝上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