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時鐘慢悠悠地走向九點半,病房裡隻剩下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齊思遠側躺著,視線時不時瞟向門口,腰上的酸脹感早已被心裡的焦灼蓋了過去。
他從下午就開始等,從陽光斜斜照在地板上,等到窗外徹底黑透,走廊裡的腳步聲從密集到稀疏,那扇門卻始終沒再被推開。
桌上的保溫桶還放在原地,是江瑤早上帶過來的,裡麵的米湯早就涼透了。他摸了摸肚子,不餓,隻是空落落的,像在跟著心裡那點不安一起往下沉。
她公司的事……這麼棘手嗎?
齊思遠拿起手機,屏幕亮著,通訊錄裡“江瑤”兩個字被他看了無數遍,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卻始終沒敢按下去。怕打擾她工作,更怕……聽到她不耐煩的語氣。
走廊裡傳來護士查房的聲音,腳步聲在門口停了停,又輕輕走開。齊思遠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她早上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可心裡那點篤定,還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變得越來越虛。
他想起剛剛結婚不久的那個冬天,她出差去鄰市,遇上暴雪封了高速,他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最後急得差點開車衝出去接人。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擔心一個人,是會坐立難安的。
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甚至更甚。
齊思遠歎了口氣,緩緩坐起身,靠著床頭。窗外的路燈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像在無聲地拉長等待的時間。
九點四十分了。
她應該……快了吧?
牆上的時鐘“哢噠”一聲跳過十點整,那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像敲在齊思遠的心尖上。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又看,電量從滿格掉到隻剩一半,通話記錄裡依舊乾乾淨淨,短信箱也沒有新消息進來。
走廊裡的燈暗了大半,偶爾有晚班護士匆匆走過的腳步聲,卻再沒人在門口停留。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隻有遠處幾盞路燈亮著,昏昏沉沉的,照不進他眼底的失落。
她是不是……忘了?
還是事情太忙,根本顧不上回來看他?
齊思遠拿起手機,又放下,反複幾次,指尖都有些發麻。他甚至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設計稿的問題很棘手嗎?會不會是太累了,在公司睡著了?
各種念頭像雜草一樣瘋長,攪得他心口發悶。腰上的疼又開始隱隱作祟,可他顧不上了,隻是盯著那扇門,盼著下一秒就能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十點十分。
十點十五分。
手機依舊安安靜靜的,像塊冰冷的磚頭。
齊思遠慢慢躺下,把臉埋進枕頭裡。枕頭好像還帶著早上她整理過時的氣息,淡淡的,卻讓心裡那點空落更明顯了。
他想,或許她真的不會回來了。那句“晚上回來”,大概隻是隨口一說。
監護儀的滴答聲裡,他輕輕閉上眼,睫毛上不知何時沾了點濕意。
等不到就算了吧。
他對自己說。
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齊思遠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懸了很久,“江瑤”兩個字被屏幕的光映得有些發白。
打個電話吧。
他在心裡默念了一遍,指尖微微發顫。問問她是不是還在忙,問問她有沒有按時吃飯,哪怕……隻是確認她平安也好。
可指尖剛要碰到撥號鍵,又猛地縮了回來。
萬一她正在忙呢?設計稿出了問題,肯定焦頭爛額,這時候打電話過去,不是添亂嗎?
萬一她是故意不回的呢?早上那句“沒必要”還像根刺紮在心裡,或許她早就後悔說要回來,隻是不好意思改口,乾脆用沉默來敷衍。
他又想起以前,她無數次在深夜等他回家,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他不是沒接,就是匆匆說兩句就掛。那時候他總覺得她囉嗦,現在才知道,那種握著手機等消息的滋味,有多磨人。
齊思遠把手機貼在耳邊,屏幕的光映著他泛紅的眼眶。聽筒裡隻有自己輕微的呼吸聲,像在跟空氣較勁。
打吧,就問一句,問完就掛。
他咬了咬牙,指尖終於按了下去。
電話接通的“嘟——嘟——”聲在寂靜的病房裡響起,每一聲都像在倒計時,敲得他心跳越來越快。
響到第三聲時,他突然又慌了——要是她接了,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