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去院長辦公室簽字,走廊裡遇到同事,有人欲言又止地拍他肩膀,有人低頭匆匆走過。他挺直脊背,像當年第一次上手術台那樣,把所有情緒都藏在白大褂後麵。
回到空蕩蕩的病房收拾東西時,他看到床頭櫃上放著個沒拆封的保溫杯——是江瑤那天買灌餅時順手帶的,後來忘了拿走。
他摩挲著杯身,突然想起她吼他的樣子,想起她紅著眼眶說“不管你了”,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攥住,悶得發疼。
原來,真正的孤單不是沒人陪,是你知道有個人明明可以在意你,卻選擇了轉身。
齊思遠把保溫杯塞進包裡,最後看了眼這間病房。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地板上,亮得晃眼。
他該走了。
隻是這一次,沒人在門口等他,也沒人會在他疼的時候,皺著眉罵他“不愛惜自己”了。
齊思遠在江瑤公司樓下下了車,晚風帶著點涼意,吹得他攏了攏外套。他沒抬頭看那棟亮著燈的寫字樓,隻是徑直走向街角的停車位——他的車就停在那裡,落了層薄薄的灰,車窗上還沾著幾片枯葉。
算算日子,已經在這兒停了一個多月了。
他還記得那天,剛結束一台十八小時的手術,胃裡空得發慌,一陣陣絞痛往上湧。他沒力氣開回家,就在江瑤公司樓下的便利店停了車,想買點熱乎的墊墊。可剛走到就餐區,疼勁兒就翻江倒海似的上來,他撐不住,隻能趴在桌上,額頭抵著冰涼的桌麵,連呼吸都帶著顫。
後來……後來就是江瑤了。
她下班路過,穿著職業裝,手裡拎著包,看到他這副樣子,愣了幾秒,然後沒好氣地拽他胳膊:“齊思遠,需要幫忙嗎?”
他疼得說不出話,隻能任由她半扶半架著塞進車裡,一路開回她家。那晚她給他煮了碗麵,麵湯上漂著蔥花,熱氣騰騰的,是他那段時間裡,吃過最暖的東西。
現在想來,那是他們離婚後,她第一次對他“心軟”的時刻。
他沒有抬頭看寫字樓的方向,甚至沒往那個方向瞥一眼。
不是來煩她的。
他隻是來取車的。
就像取走一段已經過去的日子,不聲不響,也不驚動誰。
齊思遠伸手去拉車門把手,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金屬,就覺得不對勁——往常輕輕一扳就能開的車門,此刻紋絲不動,像是被焊死了一樣。
他皺了皺眉,又用力試了試,還是沒反應。
“嘖。”他低低罵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車子停了一個多月,電瓶早就該虧電了。連帶著中控鎖都失靈了,彆說發動,現在連門都打不開。
齊思遠站在車邊,看著這台落滿灰塵的車,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他好像總是這樣,把事情搞砸。
以前是搞砸了和江瑤的日子,現在連取個車都能出岔子。
晚風吹過,帶著寫字樓裡飄來的咖啡香,他抬頭望了一眼那棟亮著燈的樓,某一層的燈光格外明亮,不知道江瑤是不是還在加班。
他掏出手機,翻到周凱的號碼,想叫他來搭個電,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又停住了。
周凱白天剛值完班,現在估計睡得正沉。
再翻通訊錄,翻來翻去,竟找不出第二個能隨時麻煩的人。
齊思遠靠在車身上,看著車窗外自己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心裡空落落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江瑤也是這樣站在車邊,皺著眉看他趴在便利店裡,然後沒好氣地把他拽起來。那時候覺得她凶,現在才明白,那點“凶”裡藏著的,是他後來再也求不來的在意。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眼底的落寞。
算了,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他點開打車軟件,先叫了輛拖車,又訂了個去汽修廠的車。做完這一切,他靠在車邊,看著晚高峰的車水馬龍,突然覺得,這城市真大,大到他連台虧電的車都搞不定,大到他和江瑤明明離得這麼近,卻好像隔著萬水千山。
江瑤跟著isa走出寫字樓大門,晚風一吹,白天的疲憊散了大半。“今天能準時下班簡直是奇跡,”她伸了個懶腰,“晚上去吃那家新開的火鍋?”
isa沒接話,眼睛直勾勾盯著停車場方向,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語氣裡帶著點八卦的興奮:“瑤瑤~你看那個,是不是你那個‘回頭草’?”
江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臟猛地一縮。
齊思遠就站在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旁,背對著她們,身形在路燈下顯得有些單薄。他好像在打電話,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敲著車門,一看就知道是遇到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