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老舊的居民樓下停穩,齊思遠付了錢,踩著坑窪的台階往上走。樓道裡的聲控燈接觸不良,跺了兩腳才亮,昏黃的光線下,牆皮剝落的痕跡看得格外清楚。
這就是他現在的住處——一間不足六十平的“老破小”。離醫院開車隻要十幾分鐘,當時圖方便租下來的,卻忘了這房子比他的年紀都大,牆薄、隔音差,陰雨天還會返潮。
掏出鑰匙開門,吱呀一聲,門軸的響聲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刺耳。
推開門,屋裡的景象和上次江瑤把他撿回來時幾乎沒差:沙發上落著層薄灰,茶幾上還放著他沒喝完的半杯水,杯壁上結著圈白印;牆角的插排依舊耷拉著線,那天他疼得厲害,隨手扔在那兒就沒管過。
空氣裡有種沉悶的味道,像是許久沒開過窗。
齊思遠放下包,環顧著這狹小的空間,心裡那點剛平複的委屈又冒了上來。離婚後,原本的房子要分割財產,掛在中介那裡等著賣,他成了沒家的人。這裡說是“家”,其實更像個臨時落腳的窩。
他歎了口氣,反正停職在家也沒事,不如收拾收拾。
齊思遠先把窗戶全推開,傍晚的風灌進來,帶著點塵土的氣息,總算驅散了些悶味。他擼起袖子,先從沙發開始收拾,拿起抹布擦灰時,才想起自己的腰剛恢複沒多久。
彎腰擦茶幾底下時,一股熟悉的鈍痛猛地從腰後竄上來,他“嘶”了一聲,手撐著膝蓋才沒栽下去。
疼。
比在4s店門口哭的時候還疼。
齊思遠扶著牆慢慢直起身,額角又沁出了汗。他盯著地上的灰塵,突然覺得有點可笑——連收拾屋子這點活兒,他都乾不利索了。
可看著這亂糟糟的樣子,又實在忍不了。他咬咬牙,把動作放得更慢些,一點一點挪著擦,像個提線木偶,每動一下都得憋著勁。
擦到沙發縫時,指尖觸到個硬紙殼,抽出來一看,是上次江瑤給他找出來的胃藥盒,裡麵還剩最後一板。
他捏著藥盒,愣了愣。
那天晚上,她就是坐在這張沙發上,看著他把藥吃下去,眉頭皺得像打了個結。
齊思遠把藥盒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又繼續擦灰。腰上的疼還在隱隱作祟,他卻沒停下。
或許這樣累著點也好。
至少,不用總想著那些抓不住的人和事了。
齊思遠蹲在地上擦地板,抹布在瓷磚上來回蹭著,揚起的細小灰塵在光線下浮動。一開始腰後還時不時傳來鈍痛,可擦著擦著,注意力全被那些頑固的汙漬吸走了,疼好像也被暫時忘了。
他順著牆角一點點挪,連床底都沒放過,直到把整個屋子的地麵擦得發亮,才撐著膝蓋準備站起來。
就在身體挺直的那一瞬——
“唔!”
一股鑽心的疼猛地從腰椎竄上來,像有根燒紅的鐵絲狠狠紮進骨頭縫裡。齊思遠眼前一黑,手沒撐住,整個人往前踉蹌了兩步,膝蓋重重磕在茶幾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下意識地想去扶腰,可胳膊剛抬起來,就疼得渾身發顫,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襯衫。
“啊……”他咬著牙呻吟了聲,聲音都在抖。
剛才被忽略的疼,此刻變本加厲地翻湧上來,順著脊椎往四肢蔓延,連帶著胃裡都一陣發緊。他隻能死死抓著茶幾邊緣,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整個人半弓著,像隻被抽走了骨頭的蝦。
房間裡靜得可怕,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額頭上的冷汗滴落在地板上的輕響。
齊思遠閉著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點力氣。他慢慢鬆開手,貼著牆滑坐到地上,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後腰抵著牆根,那點支撐讓疼稍微緩解了些。
他望著被擦得乾乾淨淨的地板,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真是沒用啊。
連收拾個屋子都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掏出手機,想給周凱打個電話,卻在看到屏幕上的時間時停住了——快十一點了,周凱明天還要上班。
手指劃到江瑤的號碼,停了兩秒,又默默退了出去。
不能再麻煩她了。
齊思遠把手機扔到一邊,蜷起腿,用胳膊環住膝蓋。後腰的疼還在一陣陣襲來,可心裡那點比腰疼更甚的委屈,卻像是找到了出口,慢慢漫了上來。
他就這麼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人的日子,真的可以這麼難。
齊思遠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後腰的疼一陣緊過一陣,像有隻手在裡麵擰著。他試著挪了挪,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神經,疼得他眼前發黑。
不能就這麼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