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遠看著輸液管裡緩緩流動的液體,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曹佳琪的話像根針,刺破了他一直以來的逃避。
是啊,總得試試。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哪怕會被拒絕,也該讓她知道,他真的知道錯了。
他慢慢握緊了拳頭,眼底的迷茫漸漸被一點微弱的決心取代。
齊思遠點開微信,置頂的對話框還停留在那天江瑤問他“要不要你媽媽來照顧你?”的那條消息。他盯著輸入框,指尖懸在屏幕上,半天沒落下一個字。
直接發“對不起”?太突兀了,像在敷衍,顯得那些藏了很久的悔意輕飄飄的,一點分量都沒有。
那先問問她到家了沒?他又覺得不妥。剛分開沒多久,這關心來得太刻意,反而像在找借口。
他退出去翻了翻江瑤的朋友圈,最新一條是上個月發的設計圖。她把醉酒的那條朋友圈刪掉了?或許隻是屏蔽自己吧……
手指劃回來,重新落在輸入框,想打“過敏剛好,彆吃辣,也彆熬夜”——這些是醫生叮囑過的,說出來不算唐突。可打完又覺得不對,這話太像例行公事,哪有半分道歉的誠意?
刪了重來。
“剛才的話……你彆往心裡去。”不行,這不是越描越黑嗎?
“我想了很久,以前是我不好。”太乾巴了,像在念檢討。
齊思遠歎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又覺得不妥,趕緊撿回來,生怕錯過什麼消息。他看著聊天框裡一片空白,忽然發現,原來對著屏幕說一句“我錯了”,比在手術台上縫針還難。
那些在深夜裡翻來覆去想過的話,那些在心裡排練了無數次的道歉,到了真正要發送的時候,卻怎麼都排不成句。
他怕自己說不好,怕她覺得虛偽,更怕這遲來的關心,隻會讓她更反感。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一臉糾結的樣子。齊思遠重新點亮屏幕,輸入框裡依舊空空如也。
算了。
他想。
還是等她消消氣,等自己想清楚該怎麼說,再找機會吧。
隻是那點剛剛冒出來的勇氣,像被戳破的氣球,慢慢癟了下去。
另一邊,江瑤推開設計部的門時,原本嗡嗡的說話聲瞬間小了半拍,幾道關切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她剛放下包,鄰座的小吳就遞過來一杯溫水:“瑤姐,聽說你酒精過敏住院了?我的天,嚇死我們了!”
旁邊的同事也跟著附和:“就是啊瑤姐,以後那些應酬彆去了,身體要緊。業務部那邊我都聽說了,isa姐把那幾個灌你酒的客戶罵了一頓,說再這樣就不跟他們合作了。”
江瑤接過水杯,心裡暖了暖,嘴上卻笑著擺手:“沒事,小問題,休息下就好了。”
話雖如此,她坐下時還是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昨晚沒睡好,加上早上折返醫院那一出,腦子裡亂糟糟的,齊思遠那幾句帶著悔意的自責,像回聲似的總在耳邊繞。
她哪是天生酒精過敏。
那天晚上在齊思遠家樓下,隔著老遠就聽見周凱給他按摩時,他疼得慘叫出聲,那聲音裡的痛苦太真實,聽得她心尖發緊。回到家後,翻來覆去全是他彎腰扶腰的樣子,又氣他不愛惜自己,又忍不住擔心,一肚子火沒處發,才拉著isa找了幾個年輕男孩去酒吧,想著借酒澆愁。
誰知道平時酒量不算差的她,那天喝得又急又猛,沒過多久就渾身起了紅疹,頭暈目眩地被isa送進了醫院——醫生說這是急性酒精過敏,大概是情緒激動加上空腹喝酒,誘發了身體的應激反應。
“瑤姐,你真彆硬撐了。”小吳看著她臉色不太好,又勸道,“你是咱們部門的頂梁柱,要是你倒下了,我們可怎麼辦?”
江瑤笑了笑,打開電腦:“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她點開設計文件,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圖紙上,可目光落在屏幕上,腦子裡卻總冒出齊思遠蒼白的臉,還有他說“我耽誤了她最好的時候”時那副懊悔的樣子。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關掉那些紛亂的念頭。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想這些有什麼用。
隻是指尖劃過鼠標,屏幕上的線條卻怎麼都看不進去。
辦公室裡漸漸恢複了忙碌的聲響,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江瑤看著屏幕,忽然覺得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