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家的電梯門打開,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漫過一室清冷。這是她後來自己買的房子,一梯一戶,安靜得很。當初看房時她就跟齊思遠提過,說喜歡這種不被打擾的格局,他當時正盯著手術方案,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轉頭就忘了。
如今住進來快半年,總算把這裡打理得有了煙火氣。她換了鞋,把包往沙發上一扔,身體陷進柔軟的坐墊裡,腦子裡卻又不受控製地想起齊思遠。
想起他病房裡那句帶著哽咽的“是我親手把她推遠的”,想起那杯溫度剛好的奶茶,想起他記錯的芒果慕斯……心裡那點緊繃的反感,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鬆了些,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軟塌塌的,沒了之前的尖銳。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或許是他那副悔意昭然的樣子太過真實,或許是那杯奶茶的溫度實在太熨帖,又或許,是她心裡那道結,本就沒自己以為的那麼牢不可破。
江瑤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翻了翻,拿出青菜和排骨,打算燉個湯。切菜的時候,刀刃碰到案板發出篤篤的聲響,她忽然愣住——剛才切排骨時,腦子裡竟下意識地冒出來一個念頭:齊思遠今晚吃的什麼?醫院的飯他肯定不愛吃,會不會又對付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斷了。江瑤動作一頓,手裡的刀差點沒拿穩。
她自嘲地笑了笑,搖搖頭。都分開這麼久了,還操這些閒心做什麼。
可燉排骨的火還是調小了些,她下意識地多燉了十分鐘——以前齊思遠總說,排骨燉得久點才夠軟,他胃不好,吃不了太硬的。
湯香慢慢漫出來,飄滿了整個廚房。江瑤盛出一碗,熱氣模糊了眼眼睛,她看著碗裡的排骨,忽然覺得有點空落落的。
好像……少了點什麼。
江瑤盯著鍋裡咕嘟冒泡的排骨湯,白色的熱氣氤氳在眼前,把玻璃灶台熏得一片模糊。她用鍋鏟輕輕攪了攪,排骨的香氣混著玉米的甜絲絲的味道漫開來,心裡卻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聲音在說:“彆傻了,忘了以前有多難受了?現在這點關心算什麼?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彆再往那個陷阱裡跳,免得又被傷一次。”
另一個聲音卻悄悄冒出來,帶著點不服氣:“關心一下而已啊,又不是要怎麼樣。他今天不也提醒你吃飯、給你點了下午茶嗎?就算……就算那下午茶不是他點的,他好歹是惦記著你的。”
“誰說一定是他?”前一個聲音立刻反駁,“說不定是哪個同事順手訂的,你彆總往他身上攬。”
“可除了他,誰會知道我喝溫奶茶?”後一個聲音也不肯退讓,“還有這家店,以前隻有他知道我常點……”
江瑤關掉火,把湯盛進保溫桶裡——這桶還是以前住在一起時買的,他總說醫院食堂的湯沒味道,她就每天早上給他裝一桶帶去。剛才打開櫥櫃看到它時,手就像有自己的意識,徑直拿了出來。
她拎著保溫桶站在廚房門口,心裡亂糟糟的。去送嗎?好像太刻意了。不送?看著這桶冒著熱氣的湯,又覺得有點可惜。
最終,她把保溫桶塞進冰箱最底層,像是要把那點動搖也一並藏起來。
“想那麼多乾嘛。”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嘀咕,“明天熱了自己喝。”
可轉身回客廳時,腳步卻慢了半拍,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玄關的鞋架——那裡,還空著一雙本屬於齊思遠的拖鞋位置。
“江瑤你還沒吃呢!想他乾什麼!”江瑤對著那個鞋架低吼了一句,聲音裡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懊惱。
她簡直要被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煩死了。不過是幾句叮囑,一份來路不明的下午茶,至於翻來覆去想這麼久嗎?
江瑤轉身,幾步走回灶台前,拿起自己的湯碗,狠狠地盛了一大碗排骨湯,連帶著好幾塊燉得軟爛的排骨和玉米。
“吃飯!”她端著碗走到餐桌旁,坐下時力道有點重,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輕微的聲響。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湯送進嘴裡,滾燙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熨帖了胃,卻沒壓下心裡那點莫名的躁動。
排骨燉得確實夠軟,輕輕一抿就脫骨,是齊思遠喜歡的口感。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江瑤就用力咬了口玉米,把那點不該有的想法嚼碎了咽下去。
吃自己的飯,想這些有的沒的乾什麼。
她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像是要用食物堵住那些不斷冒出來的思緒。可湯裡的甜味混著肉香,總讓她想起以前,兩個人圍著小餐桌,他一邊抱怨醫院的事,一邊把她不愛吃的香菜挑出來……
“砰”的一聲,江瑤把勺子重重放在碗裡。
算了,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