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星期後,京城終於迎來了初雪。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染白了整座城市。
自寅禮犯病後,楚飛凡的日子便如深陷泥沼。
每一天,對方都緊緊地揪住他,逼迫他去做那些他極力抗拒的事情。
每當他流露出不情願的神色時,寅禮那帶有敷衍意味的手便會輕輕落在他的額頭上——那一瞬間,一股酸澀如潮水般將他吞沒。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曾是幸福孩子的時光,那時父母尚在,他既不是孤兒,也非單親家庭的孩子。
昨夜的雪下得格外肆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西氏院子上,映照著幾個凍得哆哆嗦嗦的人影。
保利手握掃把,用力擦了擦不斷流出的鼻涕,寒風掠過,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嘟囔著抱怨道:“好冷,真沒想到京城這麼快就下雪了。”
身旁另一人點點頭附和道:“我們老家那邊,下雪全憑天意,有時候年關過了才會迎來初雪。”
“行了彆囉嗦了,趕緊掃完雪,早點回公司吹空調。”
嚴特助一邊掃雪,一邊厲聲製止了他們繼續閒聊的舉動。
保利與那人對視一眼,默默點頭,重新拾起掃把賣力地乾了起來。
彼時,卓凡迎麵走來。
他望向被白雪覆蓋的院子,心底不禁生出一種愜意的感覺。
他走近嚴特助,接過掃把,麵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辛苦三位了,不用再掃了,公司今天全體休息一天,大家可以好好放鬆一下!”
幾人聞言,立即將掃把扔到一旁,興奮地跳了起來。
早餐後,全體員工全副武裝地跑進院子裡。
銀裝素裹的世界成了他們的遊樂場,所有人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臉上洋溢著無憂的幸福。
卓凡低頭看向一旁的楚飛凡,唇角微微揚起:“大家玩得可真開心啊,是吧?飛凡少爺。”
楚飛凡雙臂環胸,聲音依舊冷淡:“你心疼你的手下,讓他們休息我沒意見,但為什麼申請集體休假?”
卓凡直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勾起嘴角笑道:“如果隻是我的手下休息,他們一定會心生嫉妒,說不定工作也提不起勁。與其搞得大家情緒低落,不如一起玩。”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卓凡早已從楚飛凡照顧寅禮的方式中看穿了他的本質——看似冷漠,實則溫柔,又因為命運的無情推搡而顯得格外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沒有親人,更不幸的是,他還被迫卷入這複雜糾葛的旋渦,甚至被選為神馳霜冰的“祭品”,這些都不是他能夠選擇的。
卓凡暗自決定,無論如何要演好自己“助理”的角色,替楚飛凡分擔工作上的瑣事。
而楚飛凡對此沒有明確回應,亦未斷然拒絕,似乎默認了這樣的安排。
或許是因為寅禮失去行動能力後,他需要親自照料對方,再無暇處理其他事情。
遠處,幾名員工看著上司,招手喊道:“飛凡少爺,卓凡大人,快來一起玩啊!”
卓凡微笑著搖了搖頭:“你們先玩吧,我和飛凡少爺還有些事情要說。”
“那你們快點哦!”員工們歡快的聲音漸行漸遠。
楚飛凡疑惑地轉頭看向卓凡:“有什麼事嗎?”
卓凡抬手揉了揉楚飛凡的頭發,語氣柔和卻堅定:“飛凡少爺,我知道你對我有所戒備。但我們都是西氏的領導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是一樣的,所有人的立場始終站在你這一邊。即便那次‘獻祭’和我毫無關聯,我也依然會儘全力幫助你。”
楚飛凡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兩周以來,儘管每天都在高度防備中度過,但卓凡那份溫柔熾熱的關懷,還是慢慢溶解了他堅冰般的內心。
更何況,在這段無法隨意離開的日子裡,每當寅禮失控發作,他都被困在原地,寸步難行;而卓凡卻總是適時地伸出援手——不僅幫他處理工作,還為他準備精心烹製的餐點。
久而久之,楚飛凡竟對卓凡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感。
更何況,他體內還棲息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靈魂,那靈魂最愛的人,正是眼前這個男人。
然而,這段短暫卻又深入的接觸,也讓楚飛凡越發迷茫。
他本不希望卓凡插手自己的事務,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忙得分身乏術,甚至常常錯過用餐時間。
無論何時,卓凡總能及時遞來溫暖可口的食物。還有一次,他受傷時看到卓凡慌亂的模樣,心裡也莫名泛起了暖意。
就在楚飛凡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冰黎慕突然出現。
她走到楚飛凡身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楚飛凡神色驟變,匆忙找了個借口快步離去。
卓凡望著他匆匆遠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掠過一陣失落。
他原本以為,當楚飛凡不再拒他於千裡之外時,自己或許終於能成為那個值得他信賴依靠的人。
但他並沒有因此放棄。他知道,他還能感覺到,楚飛凡和沈毅霖之間,有著某種相似之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辦公室內,楚飛凡的目光凝視著地上散落的碎片,那些曾是他心頭摯愛的珍寶,此刻卻化作滿目瘡痍的一部分。
而那始作俑者卻像沒事人一般,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女孩很快注意到了楚飛凡,意識到自己闖了禍,急忙湊上前去討好。
她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輕輕挽住楚飛凡的胳膊,笑嘻嘻道:“小楚,你聽我解釋嘛!我隻是看架子上太臟了,想擦一擦,哪知道會弄亂你的辦公室。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楚飛凡眉頭微皺,不耐煩地撥開她的手,聲音冷峻如霜:“我的名字是楚飛凡,請不要叫我‘小楚’!第一,你也隻比我大半歲;第二,你打碎的東西價值連城,就算你打十輩子工,也賠不起它們的零頭!”
聞言,女孩鬆開了手,語氣卻帶著調侃:“堂堂億戍公司的貴公子竟然這麼小氣。”
她撇了撇嘴,臉上仍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而楚飛凡聽到罪魁禍首非但沒有認錯,反而還出言取笑,心中的怒火終於無法遏製。
他低吼道:“龍——!寺——!渝——!!!”
“好啦好啦!”龍寺渝連忙擺手,“我會賠給你的,彆用你的獅吼功喊我了,我耳朵又沒聾!”
這時,冰黎慕彎腰撿起一塊瓷片,嘴角輕揚,語氣淡然卻又帶著些許警告意味:“龍小姐,您有所不知,這些東西對主人而言意義非凡。”
女孩聞言,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低頭拉住楚飛凡的手,聲音變得柔軟而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它們對你來說這麼重要。”
然而,楚飛凡毫不猶豫地甩開了她的手,眼眸幽深如寒潭,轉身便走。
他背對著她,語氣平靜得令人膽寒:“龍小姐,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楚——我真的知錯了!”龍寺渝急切地喚住他的背影,聲音中透出一絲哽咽。
楚飛凡停下腳步,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女孩,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語氣溫和了一些,但仍帶著疏離:“無所謂,這些舊物遲早需要更新換代,你幫我打破反倒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借口。”
說罷,他隨手撿起一塊碎片,狠狠丟向窗外,冷冷吩咐道:“冰黎慕,帶龍小姐去安全的地方,順便清理乾淨這裡,不準留下任何玻璃渣,免得傷到龍小姐白皙又光滑的皮膚。”
“是!”冰黎慕恭敬應答。
“飛凡,你等等,我錯了,我真的——”
龍寺渝試圖抓住他的手腕,卻撲了個空。
她顧不得其他,立刻追了上去。
片刻後,密室暗門悄然開啟,一個披散長發的女孩叉腰而立,滿臉不悅:“吵吵吵,吵什麼吵?昨晚我還為了你們寶貝的事情忙了一整晚,現在正想好好休息,誰給你們臉在這兒鬨騰?”
冰黎慕快步走到女孩身旁,俯身低語,語氣誠懇而謹慎:“抱歉,您還是回密室休息吧。我家主人情緒不佳,我們怕影響到您。”
女孩歪頭看了冰黎慕一眼,疑惑道:“楚飛凡情緒不好?該不會又是龍兒惹的禍吧?”
冰黎慕抬手攔在她麵前,低聲勸阻:“請您彆管閒事了,讓主人一個人慢慢消化,他會想開的。”
話音未落,女孩已用力掙脫了他的手臂,怒聲喝道:“讓他一個人消化?開什麼玩笑!心情不好可是會做出極端事情的!你閃開!”
“小姐!”
冰黎慕麵色驟變,連忙伸手試圖阻止,卻為時已晚。
女孩已經毅然決然朝前跑去,仿佛早已預見接下來的一場風暴。
房間裡,楚飛凡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天花板。
他的神情透出幾分疲憊,似乎陷入了某種複雜的情緒中。
門外傳來輕微的敲擊聲,女孩探頭而入,大半個腦袋從門縫裡露了出來,她的眼睛帶著些許好奇,緩緩掃過楚飛凡和他那簡陋單調的房間。
這裡,是半個月來她們都不曾踏入的地方。
“嗨,小楚少,聽說龍兒惹你生氣了,所以……我過來陪你聊聊。”女孩咧嘴一笑,語調輕鬆,卻藏不住那一絲試探。
楚飛凡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聲音平靜:“不需要,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然而,女孩毫不在意地推開門,徑直走了進來,雙手抱胸站在書桌旁,眉宇間多了些愁緒。
“說什麼呢?”她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我們可是有協議在身。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找誰拿報酬?”
楚飛凡坐起身,冷冷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譏笑:“放心,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就算我真的死了,該給你的部分也會一分不少送到你手裡。”
女孩沒有退縮,反而將話語挑明:“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作為那家夥的主人,如果你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好,又怎麼給它做榜樣?”
楚飛凡眯起眼,低聲回應:“我昨晚沒睡好,現在隻想休息,請你離開。”
“彆開玩笑了,”女孩不甘示弱地辯解,“警報器響了一整晚,我忙到現在才剛合上眼,就被你們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