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飛凡站在西氏集團頂樓的會客室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窗沿。
窗外的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露出斑駁的灰色地麵,像幅沒乾透的水彩畫。
“主人,高家的車已經到樓下了。”
冰黎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慣有的冷靜。
楚飛凡轉過身,理了理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
這身衣服是卓凡昨天特意讓人送來,尺寸剛剛好,襯得他原本略顯單薄的身形挺拔了些。
“知道了。”他淡淡應道,目光掃過桌上早已準備好的合同,指尖在“楚飛凡”三個字上停頓了半秒。
卓凡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裡端著一杯溫水:“緊張嗎?”
楚飛凡抬眼看他,卓凡一如既往的穿了件白色的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那道淺淺的粉色疤痕。
“有什麼好緊張的。”
他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心裡那點莫名的煩躁稍稍平複了些,“不過是簽個合同。”
卓凡笑了笑,沒戳破他眼底的波瀾:“高清念畢竟是……”
他頓了頓,沒說下去,隻是道:“如果覺得不舒服,隨時叫我。”
楚飛凡“嗯”了一聲,看著卓凡轉身離開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那個雪人擺件。
此刻它就放在辦公桌的角落裡,胡蘿卜鼻子歪歪扭扭的,像個咧著嘴笑的傻瓜。
樓下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
楚飛凡深吸一口氣,推開會客室的門。
高清念就站在走廊儘頭,穿著件米白色的羊絨大衣,長發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露出纖細的脖頸。
她看到楚飛凡時,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過來,伸出手笑道:“楚少,我是高清銘的妹妹高清念,久仰。”
楚飛凡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微涼的皮膚,心裡忽然像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
楚飛凡鬆開手,語氣平淡道:“高小姐,裡麵請。”
高清念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又恢複了自然:“楚少比我想象中……年輕。”
“是嗎?”楚飛凡沒接話,轉身走進會客室。
他能感覺到高清念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背上,帶著探究和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合同的條款早就敲定好了,簽字的過程很順利。
楚飛凡握著鋼筆的手很穩,黑色的墨水在紙上落下清晰的字跡,像在畫一道無法回頭的線。
“合作愉快。”
高清念放下筆,看著他的眼睛,忽然輕聲道,“楚少有沒有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
楚飛凡抬眸,對上她的視線。
高清念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是淺紫色,宛如一個沒經過任何打磨般紫色寶石一樣。
可楚飛凡心裡隻有一片空白,像被大雪覆蓋的原野,什麼都長不出來。
“沒有。”他回答得乾脆,補充道“高小姐認錯人了。”
高清念的笑容淡了些,卻沒再追問,隻是拿起合同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擾楚少了。”
她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楚少若是想起什麼,隨時可以聯係我。”
楚飛凡沒應聲,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
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一道的影子,像柵欄。
他忽然覺得頭有點暈,眼前的景物開始晃動。
冰黎慕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主人,您沒事吧?”
楚飛凡想搖頭,卻發現身體重得像灌了鉛。
他扶住桌沿,指尖碰到那個雪人擺件,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然後,眼前一黑。
昏沉裡,楚飛凡好像踩在一片柔軟的雲朵上。
耳邊有斷斷續續的笑聲,像風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
他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抬不起來,隻能任由那些聲音把他往更深的地方拉。
“小少爺,慢點跑,彆摔著!”是個溫柔的女聲,像浸在溫水裡的棉花,軟得讓人想睡覺。
‘楚飛凡’好像在跑,腳下是青草的味道,帶著點泥土的腥氣。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背上,有人從身後追上來,輕輕拉住他的衣角。
“小不點,又偷藏糖了?”
這個聲音低沉些,帶著點笑意,手掌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進來,像卓凡那天攥住他手腕時的感覺。
楚飛凡想回頭,可眼前始終蒙著一層白霧。
他能感覺到身邊有人,很多人,他們的輪廓在霧裡忽明忽暗,像水墨畫裡沒乾透的影子。
有個軟軟的東西被塞進他手裡,圓滾滾的,帶著點甜味。
“給你,我偷偷留的。”是個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得像咬碎了冰糖。
他把那東西攥在手裡,暖暖的。
有人揉了揉他的頭發,指尖劃過他的耳垂,有點癢。
“我們帥氣又可愛的小少爺,長大了要當什麼呀?”
“要當……”楚飛凡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想說什麼來著?好像很重要,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霧忽然變濃了,身邊的人影開始模糊。
那些笑聲漸漸遠了,像被風吹散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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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飛凡慌了,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一把冰涼的空氣。
“彆走好嗎?”他聽見自己在喊,聲音卻細得像蚊子叫,“我記得……我好像記得……”
沒有人回答。
霧裡隻剩下他一個人,腳下的青草變成了冰冷的雪地,雪花落在臉上化得很快,像眼淚。
他看到遠處有個模糊的身影,背對著他站在雪地裡,穿著件黑色的大衣。
楚飛凡拚命想跑過去,雙腿卻像被釘在地上。
“父親——!母親——!”他試探著喊,聲音抖得厲害。
那身影沒動。
雪花越下越大,把那身影慢慢吞沒。
楚飛凡蹲在地上,抱住膝蓋,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胸口碎開疼得他喘不過氣。
他明明應該記得的,那些臉,那些聲音,那些溫暖的瞬間……可為什麼像被橡皮擦抹過一樣,隻剩下一片空白?
“飛凡少爺?飛凡!”
有人在叫他,聲音很近,帶著焦急。
楚飛凡猛地睜開眼,刺眼的白光讓他眯了眯眼。
卓凡的臉在眼前放大,眉頭皺得很緊,眼底有掩不住的擔憂:“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楚飛凡眨了眨眼,意識慢慢回籠。
屋子裡簡單的裝修讓楚飛凡意識到,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身上蓋著被子,窗外的天已經稍稍暗了下來
“我……”他想坐起來,卻被卓凡按住肩膀。
“彆動,醫生剛來看過,說你是低血糖,加上有點疲勞過度。”
卓凡端來一杯紅糖水,“先喝點東西。”
楚飛凡接過杯子,指尖還有點抖。
剛才那些模糊的畫麵在腦子裡閃回,像破碎的玻璃碴,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他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那些人影,那些聲音,到底是誰?
卓凡好像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坐在床邊,聲音放得很輕:“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楚飛凡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把臉埋進被子裡。
紅糖的甜味在舌尖散開,卻壓不住他心裡的苦澀:“我好像……看到了家人。”
楚飛凡的聲音很低像怕被誰聽見,“可是看不清臉。”
卓凡沉默了片刻,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像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會想起來的。”
楚飛凡沒說話,看著杯子裡晃動的紅糖水麵。
他忽然想起高清念臨走時的眼神,想起她那句“楚少若是想起什麼,隨時可以聯係我”。
難道……她認識以前的自己?
卓凡接過碗,笑道:“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
彼時西言坐在實驗室的轉椅上,手裡轉著一支鋼筆,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關於冰屬性的副作用抑製實驗又失敗了,第17次。
“還沒進展?”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西言手一抖,鋼筆“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頭,看到一位大約三十歲的女人斜靠在門框上,手裡把玩著一把小巧的匕首,劍身反射著冷光。
西言撿起鋼筆,語氣裡帶著警惕“楚二小姐怎麼來了?”
他和楚家的二小姐和楚家人都不算特彆熟,他隻知道楚家和高家的遠親,知道麵前的女孩是楚家的二小姐。
女人走進來,目光掃過滿桌的實驗報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卓世華不在,你就把實驗室搞得像個垃圾場?”
西言皺了皺眉:“楚二小姐還請有事說事,不必拐彎抹角。”
“彆急啊。”
女孩走到他身邊,彎腰拿起一份報告慢悠悠地翻著,笑道:“我聽說你和卓世華吵架了?”
她抬眼,眼神帶著點促狹,嘲諷道:“沒想到商業圈裡最好的‘主仆’關係竟然也分道揚鑣了,需要我幫你們解開誤會嗎?”
西言的臉瞬間黑了,他低沉道:“我和世華的事,還不勞楚二小姐擔心。”
女孩立馬變了臉色,低沉道:“哦?以卓世華的性子,他一旦決心做一件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吧?”
“既然你知道世華的性子,楚二小姐又如何保證讓他回到我的身邊呢?”
“確實無法保證,但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他最起碼會聽我說兩句話的吧?”
西言瞥向女孩玩味又帶著諷刺的目光,冷聲道:“楚二小姐,來我這裡怕不是為了我和世華的事過來的吧?還麻煩你直說。”
女孩收起玩笑的神色,將匕首“啪”地拍在桌上:“我來找你,是想知道楚飛凡的事。”
西言愣了一下:“楚飛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