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浩指節泛白的手抵在冰冷的牆壁上,喉結滾動著發出沙啞的聲響,樓梯間聲控燈因長久的寂靜驟然熄滅,隻有安全出口的綠光映在他眼底,像淬了毒的鋒芒。
“宥宥是師父的命。”他突然開口,聲音裡裹著未散的哽咽,補充道:“而寧墨塵,是剜掉師父半條命的劊子手。”
楚飛凡皺眉正要追問,卻見慕子浩抬起頭,綠光勾勒出他下頜緊繃的線條,仿佛要將那些浸在血水裡的往事連根拔起。
“他們的開始,本該是段乾淨的校園故事。”
二十二年前的盛夏,梧桐葉把陽光剪得支離破碎。
高一新生報到處,許成安作為學生會代表站在主席台上,白襯衫領口係著端正的領結。
他說話時總低著頭,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誰,唯有提到圖書館閉館時間時,才抬眼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就是那一眼,讓寧墨塵記住了他。
彼時的寧墨塵還是個穿著私立中學製服的少年,眉眼間帶著未經打磨的桀驁。
他跟著管家走進食堂時,正撞見幾個體育生把餐盤往許成安麵前推,湯汁濺|到他洗得發白的校服褲上。
“喂,書呆子上次讓你抄的筆記呢?”黃毛男生伸手就要去搶許成安懷裡的習題冊,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攥住了手腕。
寧墨塵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校領導剛在廣播裡說,欺負同學要記大過。”
話落,寧墨塵的手腕微微用力,黃毛疼得齜牙咧嘴,撂下句“等著。”便帶著人跑了。
許成安怔怔地看著他,指尖捏著習題冊的邊角泛白。
他斷斷續續,聲音低的跟女孩的樣子回應道:“謝..謝謝。”
“我叫寧墨塵。”
少年彎腰撿起他掉在地上的鋼筆,筆帽上刻著極小的“安”字,“高二(3)班。”
那天下午,許成安抱著筆記本敲開了高二(3)班的門。
他把抄好的筆記遞過去,寧墨塵正趴在桌上睡覺,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竟顯得有些溫順。
“同學,你的筆記。”
寧墨塵猛地抬頭,眼裡的戾氣在看清來人時瞬間斂去。
他抓過筆記本翻了兩頁,突然笑出聲,打斷道:“許學長的字跟人一樣,像株沒長開的玉蘭。”
許成安的耳尖騰地紅了。
他生活在孤兒院,雖被領養,可他的性子孤僻得像牆角青苔苔,從沒人用這樣鮮活的比喻形容過他。
往後的日子,寧墨塵成了許成安世界裡唯一的光。
他們會在晚自習後繞著操場散步,寧墨塵聽他講解函數題,他聽寧墨塵說那些關於商業帝國的野心。
許成安的午餐永遠是養父母做的家常菜,寧墨塵卻總變著法帶些進口零食,剝開糖紙塞進他嘴裡,看他被甜得眯起眼睛就笑得格外開心。
“學長,你以後想做什麼?”
“醫生吧,”許成安望著教學樓頂的星空,笑著補充道:“救死扶傷,挺好的。”
寧墨塵那時正咬著冰棍,聞言突然湊過來,冰涼的唇瓣擦過他的耳垂:“那我以後建最好的醫院,讓你當院長。”
許成安嚇得差點摔下台階,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
他隻當是少年人的玩笑,卻沒看見寧墨塵眼底翻湧的占有欲,像蟄伏猛獸獸,隻等著時機成熟便撲上來撕碎一切。
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那天,許成安抱著寧墨塵轉了三個圈。
他們考上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學,隻是他在醫學院,寧墨塵在商學院。
二人的變故發生在大二那年。
許成安在圖書館遇到了同係的文倩,那個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的姑娘,會在他熬夜做實驗時遞來熱牛奶,會在他解剖課吐得天昏地暗時默默遞上紙巾。
他們確定關係那天,許成安第一時間跑去找寧墨塵。
彼時寧墨塵正在簽署一份重要的合同,聞言握著鋼筆的手頓了頓,墨汁在紙上暈開一個醜陋的黑點。
”她很好。”許成安笑得眉眼彎彎,“等周末我介紹你們認識。”
寧墨塵扯了扯嘴角,把合同推到他麵前,笑道:“恭喜學長。”
那之後,許成安的世界裡多了文倩的身影。
他們會一起去看畫展,會在林蔭道上牽手散步,許成安開始學著煲奶茶,會記得林溪不吃香菜。
他不是故意忽略寧墨塵,隻是戀愛中的人總像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見身後那道日漸陰鷙的目光。
寧墨塵的生日宴辦得盛大,水晶燈折射出耀眼的光。
許成安剛和林溪看完電影,匆匆趕來時,正撞見寧墨塵把一杯紅酒灌進嘴裡。
“學長。”
寧墨塵攔住他的去路,眼底泛著不正常的紅,“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拉著許成安穿過喧囂的人群,塞進車裡。
許成安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心裡突然湧上愧疚這半年來,他確實太久沒陪過這個把他當親哥哥的學弟了。
車子停在城郊一家私房菜館,包廂裡隻擺著一張小桌,上麵放著個孤零零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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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墨塵點了滿桌的菜,卻一口沒動,隻是不停地給許成安倒酒。
“學長,你和文倩……”寧墨塵突然開口,指尖捏著酒杯的力度讓指節發白,他低沉著嗓音,卻又極力克製自己的語氣跟平時大差不差詢問道:“發展到哪一步了?”
許成安正忙著給寧墨塵插蠟燭,聞言含糊不清地笑道:“挺好的啊,她說年後帶我見她父母,如果順利的話畢業就訂婚。”
他將蠟燭點燃,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給我當伴郎。
寧墨塵的臉色愈發暗沉下來,他極力克製自己,笑著說了祝福的話。
隨即以慶祝許成安結婚以及他生日,二人碰了杯。
那晚的酒後勁極大,許成安醒來時頭痛欲裂。
第二日,陌生的酒店房間裡,窗簾拉得密不透風,地上散落著他和寧墨塵的衣服。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痕跡,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許成安跑到浴室的鏡子裡,那個滿身紅痕的男人陌生得讓他恐懼。
他是被自己最疼愛的學弟..許成安扶著洗手台乾嘔,眼淚混著冷水砸在瓷磚上。
“醒了?”
寧墨塵倚在門框上,西裝革履一絲不苟,仿佛昨晚那個失控的人不是他。
許成安抓起浴袍裹緊自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墨塵,我……我隻是把你當弟弟而已。”
“我知道。”寧墨塵走過來,指尖劃過他鎖骨上的印記,獰笑道:“但學長你隻能是我的。”
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跳動著“文倩”兩個字。
許成安像抓住救命稻草,剛要接起,手機卻被寧墨塵搶了過去。
“喂,嫂子。”
寧墨塵雖然表麵笑得溫柔,可眼神卻冷得像冰:“學長他在我這兒,昨天我生日他喝多了。”
許成安想搶回來,卻被寧墨塵按住肩膀。
男人突然低頭咬住他的鎖骨,力道大得像是要撕咬下一塊肉來。
許成安痛得悶哼出聲,電話那頭的文倩緊張地問道:“成安,你怎麼了?”
寧墨塵的吻順著脖頸往下,在許成安的耳邊用氣聲道:“跟她說分手,不然我就告訴她,她的未婚夫昨晚是怎麼在我身下求歡的。”
許成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裡彌漫開來。
他看著寧墨塵眼底的瘋狂,知道這個瘋子說得出做得到。
“文倩,”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隨後是忙音。
許成安癱坐在地上,看著寧墨塵把手機扔出窗外,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淚流滿麵。
“墨塵你為什麼要這樣?”他捶打著寧墨塵的腿,焦急道:“我隻把你當做學弟和朋友啊,最好的朋友!”
“朋友?”寧墨塵蹲下來,捏著許成安的下巴強迫他抬頭,冷聲道:“誰t要跟你做朋友?許成安從高中第一次見你,我就想把你鎖起來,讓你眼裡隻能有我一個人!”
寧墨塵猩紅的眼睛裡翻湧著偏執的愛意:“你以為我建醫院是為了什麼?我是想把你困在我身邊!你憑什麼去找彆人?憑什麼!”
許成安被關在寧墨塵的彆墅裡,整整半年。
那棟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夜景的房子,成了他的牢籠。
寧墨塵切斷了他和外界的所有聯係,每天像喂養寵物一樣給他喂食、洗澡,抱著他睡覺,卻不允許他踏出房門半步。
“墨塵,我們都是男人,這樣是沒有結果的。”
許成安試過講道理,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
寧墨塵正在給他剪指甲,聞言突然笑了,剪刀差點戳進他的肉裡:“有沒有結果我說了算。”
寧墨塵把剪下來的指甲收進小盒子裡,動作虔誠得像在收藏珍寶,“學長,隻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會對你很好的。”
許成安看著這個被偏執吞噬的少年,心裡隻剩下無儘的悲涼。
他想起那個在食堂替他解圍的少年,那個分享零食給他的少年,原來那些溫柔都是裹著糖衣的毒藥。
寧墨塵從始至終不是什麼善人,如果許成安沒有交女友,也許他還能再當幾年乖巧的“學弟”,可偏偏他有了女友,還和女友很親密,以往隻陪在他身邊的男人身邊卻突然多了異性陪在他的左右,從而忽略了他。
寧墨塵不想再等了,再等下去他的學長就會完全被人搶走。
半年後的某個雨夜,寧墨塵因海外並購案臨時出國。
許成安用藏起來的發卡撬開窗戶,順著排水管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