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簌簌砸在天台的欄杆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皇甫逸風仰起臉時,睫毛上還沾著未化的雪花,明明是張少年人的麵孔,眼神卻像浸在冰湖裡的黑曜石,沉得讓人發慌。
小白的劍尖抖了一下,冰涼的金屬硌得對方皮膚泛起紅痕。
“皇甫家族?”她刻意壓低聲音,尾音卻忍不住發顫,“楚家的……附庸?”
“附庸”兩個字像針,紮得皇甫逸風眉峰一蹙。
他抬手握住劍刃,掌心被割破也渾然不覺,血珠順著指縫滴在雪地上,洇出點點紅梅似的印記。
“三十年前或許是,但現在——”他猛地抽回手,帶起的風卷著雪沫撲在小白的臉上,冷笑補充:“我們是合作者。”
小白踉蹌著後退半步,握緊長劍的手更用力了。
她想起主人楚夜曾說過,皇甫家的人最擅長用漂亮話裹藏利刃,就像他們家族徽章上纏繞的毒蛇,看似慵懶,獠牙卻始終對著獵物的咽喉。
“合作者會偷偷摸摸跟蹤?會戳穿我們的身份?”
小白冷笑一聲,劍尖再次抬起,“說吧,你找我們兄妹到底想做什麼?”
皇甫逸風忽然笑了,少年人的笑聲裡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冷冽。
他彎腰從雪地撿起一片完整的冰晶,對著月光端詳片刻,忽然擲向小白的項鏈——那是小黑下午剛送她的禮物,銀鏈上掛著枚小巧的齒輪吊墜,正是楚家特製的機器人核心標誌。
“當我看到這個時,就確定你們是楚先生留下的‘火種’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雪,語氣陡然嚴肅,“楚家滅門那晚,我就在現場。”
小白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年前那場大火前是楚家小少爺的生日,當時小黑小白與其他人造人跟仆人正在給楚家小少爺的生日做準備。
而小少爺則玩了一會不知不覺睡著了,等他睡醒後整個家寂靜無比。
當他趕往廚房時,原本在廚房忙碌的仆人全都死去。
他心中越來越害怕,趕到客廳時被屍體絆倒;他嚇得在整個彆墅到處奔跑,喊人。
後來他遇到了臉上身上全是血的小白。
而小白見主人已死,這個唯一擁有楚家真正血脈、今日剛滿十歲的少年,無奈將他藏好還叮囑他不許亂跑;隨即尋找其他人。
那時整個楚家彆墅已經被烈焰吞噬。
衝天的火光裡,她隻記得老管家最後塞給她的芯片,還有耳邊不斷響起的爆炸聲。
“你看到了什麼?”她的聲音發緊,握劍的指節泛白。
皇甫逸風攏了攏被風吹亂的圍巾,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
“我看到有人故意引開消防通道,看到你們的主人楚夜被人從後門帶走,還看到……”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小白緊繃的側臉,“看到楚家的小少爺偷偷跑出去,滿臉恐懼的尋找你們。”
“小少爺?”小白猛地抬頭,隨即露出一抹苦笑,“當初主人告訴過我們,不論如何都不許他的後繼繼承人出事。主人共有三個孩子,唯獨不許小少爺出事;可是……可是我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大少爺和大小姐活得好好的,可小少爺卻杳無音訊……”
皇甫逸風嗤笑一聲道:“楚家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你說的沒錯,萬一小少爺死了,那就隻能違背楚家曆代的規矩,讓沒有擁有楚家血脈的養子養女來繼承;隻是他們雖比小少爺大七歲可卻從未學習那個工作的半分知識。”
皇甫逸風收回視線,眼神複雜地望著遠處京城的萬家燈火。
少年正欲開口卻被小白輕聲打斷:“皇甫少爺今日來找小白是應該不是來找我談往事的吧?”
皇甫逸風笑了,這次的笑容裡終於有了少年人的鮮活。
“家父重病臥床,我作為他唯一的兒子,不但要照顧他、打理公司、還要處理那個工作,屬實有些力不從心。所以我請你們儘快找到楚家的人恢複那個職位,讓我繼續做你們的‘影子’。”
“最近,我和兄長得知了不少消息;可每次不是撲了空就是白跑一趟。”小白說著說著,眼眸愈發黯淡下來,聲音也越來越低。
皇甫逸風突然伸出手,清冷的眸子平靜的注視小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所以小白小姐合作嗎?”
小白不可置信的注視著少年,不自覺的攥緊拳,緊咬牙關。
少年注意到小白的猶豫,神色無奈,玩味道:“我們等同於一根繩上的螞蚱,我不想處理那份工作,而你和小黑也要尋找其他人。與其單槍匹馬不如合作。”
小白被這一句話打動,她輕抿著唇,深邃的眼眸緩緩抬起,注視著少年。
可警惕的目光卻並未因少年的話而疏解。
她聽主人提起過,皇甫家族是一個以“自身利益”為中心的家族;為了攥緊手裡的權柄,他們能將血緣親情碾成碎泥,把昔日盟友當作墊腳石推入深淵,連繈褓中的嬰孩都能成為交易的籌碼。
在他們眼中,世間萬物不過是權衡利弊的工具,所謂的道義、溫情,不過是用來粉飾獠牙的薄紗,一旦觸及核心利益,便會被毫不留情地撕碎,露出底下浸滿算計與血腥的底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皇甫家族的主力在杭市,那是整個錢塘省第二大家族,是僅次於楚家的存在。
如今沒有了楚家,他們自然而然的成為整個錢塘省最大的企業。
如今既然在京城碰到,也必定不是巧合。
小白與小黑兩人一直靠照片找人,他們工作的咖啡館也貼著尋人啟事,遇到一些好心人會幫他們找,可即便那樣難度還是過大;但若加上皇甫家族,那便簡單許多。
可無任何利益就幫人乾事,普通人都不願做的事,更彆提一個以“利益為中心”的貴族。
“你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什麼?”
皇甫逸風雙手抱胸,嗤笑道:“我沒想要什麼利息,隻希望自己的工作能輕鬆點罷了。”
“不可能!主人明明——”
話音未落,少年打斷了小白的話,“我與家父不同,我隻想早日脫身。硬要說的話我們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利息就是你們楚家人繼續那個工作,而我隻需處理後事。”
小白沉默了些許,最終咬牙答應下來。
她是真需要皇甫家族的幫助,雖說不能完全相信他們;可以她和兄長的身手,晾他皇甫家族一時間也無法把他們怎麼樣。
況且那個工作確實麻煩又枯燥,一不留神就會喪命於此。
小白打算回家時,卻被皇甫逸風叫住:“對了,”少年撓了撓頭,臉頰微紅,“那個神前段時間在東北開演唱會的歌手……是楚夜的養女吧?她的歌很好聽。”
小白愣了一下,隨即失笑道:“大小姐兒時確實很喜歡唱歌,主人也遵從小姐的愛好讓她學習;等她稍大一些,代表學校參加過幾次比賽且都得了獎;不過如今我並不確定那個人就是大小姐。”
“當然,如果皇甫少爺是想要她的簽名還得等她下一場演唱會,或等我們確定她就是大小姐時我會幫您要她的簽名。”
小白揮揮手,身影消失在天台上。
雪還在下,天台的欄杆上積起薄薄一層白霜。
小白早已回到家中吃了晚餐正洗漱,小黑則打掃衛生。
當他打掃完,茶幾上還放著他偷偷藏起來的草莓蛋糕——那是小白最喜歡的甜點。
小白洗完澡,穿著睡衣推開門時,果然看到小黑正給麵前的蛋糕插著根歪歪扭扭的蠟燭。
小白與小黑是楚夜十幾歲創造的,他給他們的設定是成年,可小黑依舊固執的認為,年齡應該按照製造出的日子來算。
細細算來,如今他們已經十九歲,也該插19根生日蠟燭。
十九根蠟燭插在一個不足五寸的蛋糕上,屬實困難。
小黑插著插著便沒了信心。
“哥,你在乾什麼?”
“我聽老板說過生日插蠟燭一根蠟燭代表一歲,我們今年十九歲就該插十九根蠟燭;可蛋糕有點小。”
“傻瓜。”小白走過去,拿起蠟燭隻點了九根蠟燭,笑道:“一根蠟燭也可以代表兩歲啊,至於多出來的一根就用半個。”
小黑拿起最後的半根蠟燭點燃,拉著妹妹一起許願吹蠟燭,隨即用切刀切了兩塊,將大的一塊給了小白。
小白沒有說話,隻是拿起叉子喂了他一口蛋糕。
草莓的甜味在舌尖化開,帶著點微酸像極了這一年多的日子。
“哥,”她忽然開口,“我打算和皇甫家族合作。”
小黑嘴裡的蛋糕差點噴出來:“找他合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