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靠著冰冷的牆壁,指節因用力攥緊而泛白。
走廊裡消毒水的氣味鑽進鼻腔,混雜著窗外飄來的梧桐葉氣息,讓他想起十歲那年在西家老宅的秋日。
那時西斯年總愛用梧桐葉給他折小船,說要載著他駛向所有想去的地方。
“卓先生?”護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慌忙抹掉淚痕,轉身時已恢複平日的淡漠。
走廊儘頭的玻璃窗映出他蒼白的臉,青年對著玻璃裡的自己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原來恨到極致,連偽裝的力氣都快沒了。
電梯“叮”地打開,南宮昊儒抱著雙臂斜倚在轎廂壁上。
“演完了?”他挑眉,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剛才在樓梯間聽你吼得嗓子都啞了,要不要給你買袋潤喉糖?”
卓凡抬腳進電梯,按下負一樓的按鈕:“不用。”
金屬門緩緩合上,映出他眼底翻湧的紅,“蔡景天去找西斯年了?”
“剛進病房。”南宮昊儒收起玩笑的神色,“那家夥眼睛紅得像要吃人,你真不擔心?”
“擔心什麼?”卓凡望著跳動的數字,聲音輕得像歎息,“西斯年欠的債,總得有人催。”
電梯門再次打開時,陳娟與關銘正站在車旁等他們。
晚風掀起關銘純黑色風衣的下擺,手裡拎著的保溫桶冒著熱氣。
“擎醫生給的方子,我燉了燕窩粥。”他自然地接過卓凡的手,指尖觸到他冰涼的皮膚時皺了皺眉,“怎麼又穿這麼少?”
南宮昊儒識趣地拉開後座車門:“我坐後麵,你們‘小兩口’前排膩歪去。”
車內暖風吹了許久,卓凡的手才漸漸回暖。
關銘握著他的手放在唇邊嗬氣,目光落在他腕間淡青色的血管上:“剛才在病房,你對西斯年說的那些話……”
“都是真的。”卓凡打斷他,望著窗外飛逝的街燈,“我確實恨他。”
“但你哭了。”關銘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在門後的時候。”
卓凡沉默片刻,忽然傾身靠在他肩頭。
這個動作讓關銘渾身一僵,隨即緩緩抬手,輕輕按住他顫抖的後背。
“銘銘……”他的聲音悶在布料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好像……快要撐不住了。”
車窗外的霓虹在青年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南宮昊儒在後座假裝看手機,悄悄將車內音樂調輕了些。
他認識卓凡十五年,從沒見過這樣脆弱的他——像被暴雨打落的蝴蝶,連展翅的力氣都在一點點流失。
與此同時,西斯年的病房裡正上演著另一番景象。
蔡景天揪著西斯年的衣領將他按在床頭,猩紅的眼睛裡迸著血絲:“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卓凡大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竟然還指望讓他回到你身邊,讓他每日懺悔?!”
西斯年任由他搖晃,脖頸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隱忍的痛苦。
“他不是真心的。”他喃喃道,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手在抖。”
“抖?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蔡景天狠狠甩開他,轉身時帶倒了床邊的輸液架,玻璃藥瓶摔在地上迸裂開來,“夫人要是知道你把卓凡大人逼成這樣,墳頭草都得氣活過來!”
這句話像冰錐刺進西斯年心臟。
他猛地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潔白的被單上,暈開一朵朵慘烈的花。“我沒逼他……”他喘著氣辯解,“我隻是想……”
“想什麼?想把他捆在你身邊贖罪?”蔡景天冷笑,“你以為卓凡大人是那種會用仇恨綁架自己的人?他要是真鐵了心恨你,剛才就該直接用星辰鏈鞭劈了你!”
西斯年怔住了。
蔡景天的話像一道光,劈開他混沌的思緒——是啊,以卓凡的性子,若真到了恩斷義絕的地步,又怎會回來這麼長時間,不殺了他呢?
“你好好養傷。”蔡景天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襯衫,語氣緩和了些,“卓凡大人那邊我會盯著,至於星語小姐……”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憂慮,“楚飛凡那邊還沒消息。”
提到卓星語,西斯年的臉色更加蒼白。
那個總愛跟在卓凡身後叫‘主人’的女孩,是卓凡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牽掛。
“必須找到她。”他抓住蔡景天的手腕,指節用力到發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蔡景天點頭應下,轉身離開時,瞥見床頭櫃上放著個相框。
照片裡的卓凡穿著白色校服,笑得眉眼彎彎,身後的西斯年正偷偷往他書包裡塞牛奶。
那是十七年前拍的照片,那時的陽光總比現在暖些。
另一邊,楚飛凡的實驗密室裡,碧兒正抱著哭鬨的小家夥輕輕搖晃。
小家夥不知怎麼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哭,小臉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小少爺乖哦,主人馬上就回來了。”
她柔聲哄著,指尖無意中觸到小家夥後頸,摸到一塊硬幣大小的胎記。
那胎記的形狀很特彆,像片殘缺的楓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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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兒。”楚飛凡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她慌忙的轉過身,低頭應道:“主人。”
少年走過來接過小家夥,動作生疏的將他抱起。
也不知怎的,小家夥躺在楚飛凡的懷裡立刻不哭了,小爪子緊緊抓住他的手。
卓凡回到新加坡住處時,天已經黑透。
原本,關銘不許他回去,就該待在京城好好養病,可卓凡卻不願在留下。
而高清念,對於現況的卓凡來說,他並不打算告訴高清念自己反噬的事,打算過幾天等自己好點了,在接她回來。
“趁熱把粥喝了。”衛以棠將保溫桶裡的粥倒進瓷碗,推到他麵前,“擎醫生說你得好好補補,不然靈力恢複會很慢。”
卓凡拿起勺子,卻沒什麼胃口。
他望著碗裡晶瑩的燕窩,忽然想起西斯年小時候對海鮮過敏,每次家裡宴客,沈恬芯都會單獨給他做一碗燕窩粥。
那時的西斯年總愛搶他碗裡的桂圓,說要把最甜的都給他。
“在想什麼?”衛以棠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熨帖而安穩。
“沒什麼。”
卓凡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溫熱甜意的粥順著喉嚨滑下去,卻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衛小姐不必這樣盯著我,”他放下勺子,視線瞥向女孩,輕笑道:“雖然西斯年的事確實讓我一時走不出,但你們真沒必要,守著我,怕我輕生。你們的隊長沒那麼脆弱,也沒必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聞言,衛小姐尷尬的站起身,她沒想到,她的隊長一猜便猜中了自己來卓凡家的目的。
然而,雖被拆穿,但衛小姐故作鎮定的輕笑道……“隊長誤會了,您吃完東西後還需注射新的藥物;我在等那個罷了。”
實在抱歉由於作者腸胃炎再次發作因此先寫到這裡明天將這一章補完
聞言,卓凡眼底閃過一抹複雜情緒,他低笑一聲,“那就讓昊儒過來吧,你一個女孩,尤其是已婚女士,不方便做那種事。”
“誒,”女孩點了點頭,“我這就打電話給他。”
說著,女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南宮昊儒打去了電話。
墨卿家客廳內,南宮與墨卿談論卓凡的事。
“阿墨,”南宮昊儒毫不客氣的拿起茶幾上的餅乾吃進嘴裡,含糊不清道:“阿墨現在這情況咱倆得想個辦法啊。”
墨卿雙手抱胸,憤恨道:“辦法?想個屁,他那種人就活該。”
“阿墨,火氣彆那麼大嘛,好歹卓凡也是你的繼承人。”
“我就這脾氣!”男人怒不可遏,眉頭緊鎖,“要不是因為那家夥,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讓我上船,半路又讓我下去,我沒被淹死,來到這個‘荒島’上,結果他又來給我使絆子!”
“好啦,那個位置上的前任隊長情況比你差多了,也不見他如此憤恨卓凡。”
“你有本事讓他過來治療卓凡,彆來煩我!”
“關鍵,即便叫他來,他也沒學過那種啊。”
話音未落,傳來一陣男性反駁聲:“誰說的?”
聞言,二人先是一驚,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在客廳四處張望。
終於在客廳的飄窗前看到了坐在窗前扶著帽簷的青年男子。
雨絲斜斜地打在客廳的落地窗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將窗外的路燈光揉成一團暖黃的光暈,勉強漫進室內。
青年就坐在飄窗前的墊子上,背對著客廳中央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