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玲心裡有點打怵,手不自覺地護在肚子上。
她懷相沉,本想在家歇著,可婆婆昨天就放了話,新媳婦頭一年拜年,一個長輩都不能落。
到了前院。一眼就看到堂屋正中間擺著張方桌,上麵還有幾個盤子,盤子裡還有吃剩的半個燒雞,豬蹄。地上散落著兩個空酒瓶還有滿地的花生和瓜子殼。
趙老太坐在堂屋門口的小馬紮上,手裡捏著把瓜子,嗑得“哢嚓”響。
旁邊竹椅上,趙老漢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煙袋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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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扶著秀玲站定,兩人規規矩矩跪下,膝蓋磕在凍硬的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爹,娘,過年好。”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趙老漢“嗯”了一聲,煙袋鍋在鞋底上磕了磕。
婆婆卻連眼皮都沒抬,抓了把瓜子接著嗑,像是沒聽見。
平安心裡憋著氣,趕緊扶秀玲起來,趙蘭已經拉著人往胡同口走:“走啦嫂子,先去咱大爺家!”
大街上早就熱鬨起來,穿新衣的孩子們追著跑,手裡攥著沒放完的鞭炮,遇見長輩就脆生生喊“過年好”,換得一把把糖果。
大人們碰麵也都笑著拱手,“恭喜發財”“萬事如意”的吉利話混著鞭炮的硝煙味,在冷冽的空氣裡飄得老遠。
秀玲被平安半扶半攙著走,肚子太沉,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不少第一次見她的街坊都停下腳步,眼神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打了個轉,又好奇地瞟向她通紅的臉——她自己也說不清是被北風凍的,還是被這麼多目光打量著羞的,隻覺得臉頰燙得厲害。
“這是我嫂子,秀玲。”趙蘭在一旁活絡地招呼著,拉過這個指那個,“嫂子,這是東頭的二奶奶,那是後巷的五叔公……”
挨家拜年時,秀玲都得由平安扶著跪下磕頭。老一輩的長輩會趕緊讓人扶她起來,給幾塊糖或是抓把花生,嘴裡念叨著“快起來快起來,懷著孕呢,心意到了就行,不用磕,不用磕”。
走了三四家,秀玲就覺得腿肚子發沉,腰像被墜著塊石頭,額頭上竟滲出了細汗。
“歇會兒吧。”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秀玲實在撐不住了,平安趕緊扶她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從懷裡掏出帕子給她擦汗,“要不咱回去吧?剩下那幾家,我回頭單獨去拜也行。”
秀玲搖搖頭,喘著氣說:“沒事,就剩幾家了,堅持完就好。”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趙老太慢悠悠的聲音,還帶著瓜子殼的碎屑:“這才磕了幾個頭就累成這樣?不愧是書記家的閨女,就是金貴。”
她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手裡還捏著個瓜子,說話時眼皮斜斜地挑著,語氣裡的嘲諷像冰碴子似的紮人。
旁邊坐著吃飯的王大娘看不下去了,放下手裡的碗抬頭道:“他嬸子,你這話說的啥?秀玲這都快生了,揣著這麼大個肚子,能跟常人比嗎?換了彆家,早在家歇著了,哪還出來挨凍拜年。”
趙老太立刻換了副假笑,往地上吐了個瓜子殼:“大嫂,你是不知道,彆人家咋做我不管,我們老趙家可是講規矩的,孝順長輩、敬重老人,該走的禮數不能少。”
“娘,”平安皺著眉站起來,“秀玲是真累了,我先送她回去。”
“不行!”趙老太把臉一沉,“剛才老李家、老王家都來給我磕過頭了,秀玲要是不去回禮,人家不得背後說咱老趙家不懂事?”
秀玲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婆婆昨天催著她必須拜年,哪是為了讓她認親,分明是怕落了“新媳婦不懂規矩”的話柄,要拿她這挺著大肚子的身子撐場麵。
秀玲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了堵,又酸又澀,她咬了咬下唇,抓著平安的手慢慢站起來:“走吧,沒幾家了,去完最後幾家咱就回家。”
平安無奈,隻能緊緊地扶住她。
最後幾家的路像是格外長,秀玲感覺每走一步,肚子都往下墜,後腰的酸痛一陣陣湧上來,冷汗把棉襖裡的襯衣都浸濕了。直到給最後一位長輩磕完頭,她幾乎是被平安半抱著轉身的。
回到家,平安連鞋都顧不上脫,趕緊扶秀玲躺到炕上,給她蓋了兩床被子,又倒了杯熱水。
“你先歇著,我去給你煮個雞蛋,你早飯還沒吃呢。”他手忙腳亂地轉身要走,卻被秀玲一把拉住。
平安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回頭,就見秀玲緊緊抓著被子,眉頭擰成了疙瘩,嘴唇都咬得發白。
“平安……”秀玲的聲音發顫,臉色白得嚇人,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滑,“我……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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