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沒散儘,院門外就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秀玲抱著誌遠,聽見動靜忙抬頭,就見老馬書記邁著硬朗的步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穿著藍色工裝、手上布滿老繭的中年男人。
“爹。您來了!”秀玲慌忙起身,懷裡的誌遠被驚動,小嘴一癟要哭,她趕緊輕輕拍著孩子後背。
老馬書記擺擺手,目光落在秀玲略顯憔悴的臉上。眉頭微蹙:“給你介紹下,這是鎮上建築公司的何師傅,手藝紮實,讓他去看看東頭那屋子該怎麼修。”
何師傅笑著點頭:“秀玲妹子可彆跟我客氣,房子維修有什麼標準你可以提,老馬叔特意交代的事,我肯定儘心。”
他嗓門洪亮,帶著常年在工地上練出來的底氣。
“好的,麻煩你了何師傅。”
“那就彆耽誤時間了,咱們先去看看情況吧!”何師傅說著。
秀玲抱著孩子在前頭走。她爹跟何師傅在後麵跟著,聽不清在聊些什麼。
此時秀玲心裡七上八下的。那間土屋她路過一次,還是剛進門下地的時候。
當時隻記得院子裡雜草叢生,荒得嚇人。如今被爹這麼鄭重地帶人去看,倒像是要把日子重新支棱起來的樣子。
剛到門口,何師傅就“咦”了一聲。
眼前的景象確實讓人心裡發沉——院牆像被啃過的窩頭,豁豁牙牙地缺了大半。
門口那扇歪歪扭扭的木門隻剩下半截,鎖鼻早就鏽沒了,風一吹吱呀作響。
院子裡的草長得半人多高,齊腰深的蒿子裡夾雜著酸棗刺,幾棵歪脖子榆樹亂蓬蓬地杵在那兒,樹根底下堆著不知哪年的破缸碎瓦。
主房的房頂最讓人揪心,黑黢黢的椽子露出好幾截,三個盆口大的窟窿透著光,周圍的瓦片東倒西歪,有的懸在房簷上,看著隨時能掉下來。
挨著大門的茅草房徹底塌了,隻剩一圈半人高的土牆,像個沒蓋蓋子的棺材。裡麵還有個破了半個的鹽罐子。
正對著大門的地方積著一個臭水坑,邊緣長滿了綠苔,風一吹,散發出陣陣惡臭。
“這……”何師傅蹲下身,摸了把牆根的土,“這哪是修房子,簡直是平地起新房啊。”
他原以為老馬書記說的“麻煩”是客套話,沒想到麻煩到這個地步。
老馬書記臉色沉得像塊鐵,他知道閨女一直提的土房破,卻沒料到破到這連遮風擋雨都不行的地步。
秀玲抱著孩子站在一旁,手指緊緊絞著衣角,她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這土房的模樣。眼圈有點紅:“爹,要不……就算了?”
“算什麼算。”
老馬書記沉聲說,“今天我們既然來了,就把事定下來。小何,你研究研究,看看怎麼辦合適!”
何師傅繞著院子轉了幾圈,又扒著主房的窗戶往裡瞅了瞅,心裡漸漸有了數。
回到秀玲現在住的地方,三人圍著桌子坐下,何師傅從口袋裡摸出半截鉛筆,在煙盒紙上畫起來:
“主房的頂必須全揭了重鋪,椽子也得換幾根,不然下雨準塌。東邊那間茅草房彆要了,拆了把土坯清出來,能補院牆的缺口,剩下的土墊院子正好。”
他頓了頓,筆尖在紙上敲了敲:“拆了茅草房的地方,再搭間新廚房,比原來的肯定亮堂。”
“西邊那個水坑彆填,清理完砌圈矮牆就能當豬圈,開春抓兩頭豬崽,一年下來也是筆進項。東南角那搭個廁所。”
老馬書記聽得連連點頭,這方案既實用又省錢,確實是行家手筆。
秀玲更是驚喜,她之前隻敢想能把主房修好就不錯了,沒想到還能有廚房和豬圈。
“何師傅,那……得多少錢?”秀玲小聲問,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何師傅瞅了眼老馬書記,報了個數:“按說這活兒,包工包料最少得兩千。看在老馬書記的麵子上,給你兩個價——不管飯,一千五;管飯,一千三。”
秀玲手裡的孩子正好哼唧起來,她慌忙低頭哄著,聲音更低了:“我剛生了誌遠,家裡實在拿不出這麼多……要不,先修主房和院牆?豬圈和廚房那些我跟平安慢慢弄?”這話說得讓人心頭發酸。
“錢的事你彆管!”老馬書記打斷她。
從懷裡摸出煙袋點上,“就按一千五算,不管飯,省得你帶著孩子還得忙活做飯。錢的事你彆管,保證不讓你拿一分錢!”
秀玲還想再說什麼,被老馬書記一眼瞪了回去:“就這麼定了。”
他知道秀玲要強,但當爹的看著閨女受委屈,哪能真不管?要不然他今天就不來了!
事一敲定,老馬書記站起身,喊著何師傅一起:“走,去前院。”
前院的趙老太正和鄰居王老太聊天,見到進來的人心裡一驚,王老太一看家裡來人了趕忙起身走了。
看著眼前這個腰杆筆直,精瘦乾練的老頭,又聽秀玲喊爹,一股無形的壓力壓的趙老太喘不過氣來。
秀玲的爹!——是那個十裡八村都知道的老馬書記嗎?能力、人緣可是相當厲害!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