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來到廠裡,秀玲按照看門大爺交代的,把自行車停在了之前的梧桐樹下。
等工人都進來以後,看門大爺關上大門,一手拎著馬紮,一手拿著收音機,假裝在院裡晃悠。
他走到一處地方停了下來,這裡有幾棵冬青樹,剛好能擋住他,他坐在樹後麵,透過間隙,眼睛一直盯著梧桐樹下的車子。
有人路過跟他打招呼,他也是頭也不回的隨口回應一下,眼皮都不眨一下,生怕一眨眼自行車就沒了一樣。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
隻見高顴骨又鬼鬼祟祟地溜到梧桐樹下,手裡還攥著個亮晶晶的錐子,看見高顴骨,看門大爺心裡那點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高顴骨左右瞟了瞟,見沒人,飛快地蹲下身,拿起錐子就要往車胎上紮。
“住手!”看門大爺猛的站了起來。
一聲喊像炸雷,高顴骨嚇得手一抖,錐子“當啷”掉在地上,猛地回頭,臉都白了。
看門大爺幾步跨到跟前,伸手就攥住了她的胳膊。
這一聲動靜不小,旁邊小屋裡正乾活的工人聽見喊聲,紛紛撂下手裡的活。
探出頭一瞧這架勢,呼啦一下圍過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這不是高顴骨嗎?乾啥呢這是?”
“地上那是啥?錐子?”
“不會想紮車胎吧?明天我得把車子停遠點。”
高顴骨被看門大爺攥著胳膊,想掙又掙不開,她頭垂得老低,頭發遮著臉,原本總是挺直的背塌了下去,先前對秀玲的那股子橫勁,半點也看不見了。
看門大爺沒理會周圍的議論,抓著高顴骨的手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對著人群喝了聲:“去叫王管事來!”
人群中的阿英聽到後一路小跑來到了王管事辦公室,猛地推開門,王管事正聚精會神的看著產量表,被突然闖進來的阿英嚇了一跳:“咋了?慌慌張張的,門都不知道敲?”
“出事了王管事,你快去看看吧!”
鞭炮廠最怕聽到的三個字就是:“出事了”。
王管事頭皮發麻,沒來得及問什麼事,丟下手裡的產量表,跟著阿英就往外麵跑。
老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王管事趕忙跑過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她拿著錐子想紮秀玲的車胎。被我當場逮住了。”看門大爺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身後的高顴骨。又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錐子。
“前天秀玲的車子被拔了氣門芯,昨天輪胎被紮了幾個洞,今天剛換了新胎,她又想來紮!”看門大爺一股腦的說出了高顴骨的惡行。
高顴骨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半天沒擠出一句話。
王管事撿起地上的錐子,又看了看旁邊的自行車。
目光一轉。盯著高顴骨,聲音裡帶著火:“又是你?剛讓你寫完檢討,才扣了獎金,你這又要搞破壞?”
他頓了頓,長舒了口氣說道:“讓你整的把我嚇一跳,算了,我不跟你廢話了,你現在就去結工資,馬上走!”
高顴骨猛地抬起頭,眼裡全是慌亂,剛要開口,就被王管事瞪了回去。
“王管事,”秀玲從人群中往前挪了兩步,聲音比昨天還輕,卻讓嘈雜的議論聲音都停了,“要不……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看門大爺愣了。王管事也愣了。活了大半輩子,見過記仇的、記恩的,沒見過秀玲這樣的。
車子被一次次放氣、紮胎,居然還能站出來替對方說話。
聽見秀玲的聲音,高顴骨才緩緩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