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正在門口搓著手來回轉,看見遠處走來的人影,馬上喊了起來:“趙磊?是你不?”
隨著趙磊走近,李蘭看清他背上的人,聲音瞬間就帶了哭腔,“嫂子這是咋了?”
趙磊把秀玲放在床上,額頭上的汗混著雪水往下淌:“你先燒點熱水,大嫂摔溝裡了。我去把自行車給她推來。”說完趙磊又一頭紮進了夜幕裡。
火柴用了好幾根才擦出火。李蘭手忙腳亂地往灶膛裡添柴,平時這麼簡單的燒水活,此刻的她卻有些手忙腳亂。
不一會,趙磊推著秀玲的自行車回來了,李蘭正小心翼翼地解秀玲的棉襖扣子。
那棉襖早上出門時還乾乾淨淨,此刻卻沾著泥水,胳膊肘的位置摔破個洞,露出裡麵薄薄的一層棉絮。
李蘭倒抽了口涼氣。秀玲的胳膊上劃了道長長的口子,血已經凝結成了暗紅的痂,和雪水凝成的冰碴粘在一起,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褲子也刮破了,膝蓋上青紫的瘀血從破口處露出來,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紮眼。
這時秀玲也醒了過來,用虛弱的聲音問道:“車子沒摔壞吧?”
“彆管車子了!這到底是咋弄的啊……”李蘭一邊說著一邊落淚。
她把熱水倒在盆裡,又兌了點涼水,試了好幾遍水溫才敢往秀玲身上擦。
毛巾碰到傷口時,秀玲疼得“嘶”了一聲,眉頭擰成個大疙瘩,卻還是扯著嘴角笑了笑:“不礙事……真不礙事……”
“還說不礙事!”李蘭的手都在抖,眼淚越擦越多,“你說你圖啥呀,為了掙點錢也不能這麼拚啊!”
秀玲想說什麼,可實在沒了力氣,隻能閉著眼哼唧兩聲,沒多久就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懂事的誌遠怕妹妹哭鬨吵著秀玲,抱著妹妹坐在院裡的石台上偷偷抹眼淚。
第二天,李蘭和趙磊早早的過來了,剛把地鍋點著,就聽見屋裡傳來“哎喲”一聲。
她跑進去一看,秀玲正掙紮著想坐起來,臉憋得通紅,胳膊一使勁,就疼得叫了出來。李蘭趕緊按住她:“你乾啥!咋能起來?”
秀玲的胳膊腿腫得比昨天更厲害,青紫的地方蔓延開,看著十分嚇人。她看著李蘭,聲音低的很:“今天……我還得去上班呢……”
“你說啥?去上班?不能去!”李蘭把她按回炕上,往廚房喊:“趙磊!你明天去趟嫂子廠裡,跟領導說嫂子暫時去不了了,得請幾天假!現在你去衛生院給大嫂買點治跌打損傷的藥來,再買點紗布。”
趙磊應聲從廚房出來,手裡拿著頂棉帽:“我這就去。”
秀玲看著眼前的李蘭,心裡頭不是滋味。眼瞅著廠裡的活都堆成了山,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自己卻偏偏在這時候掉鏈子。
她歎了口氣,摸了摸枕頭底下的布包,裡麵是她這段時間攢下的工錢,還沒來得及給誌遠和月亮買點好吃的。
工廠大院裡,阿英從早上來到就沒閒著。一會出去看看,一會出去看看。人在工位上,可心一直守著大門口。
她的工位挨著秀玲,平時這時候,秀玲早把兩個人的工位都擦乾淨了。
可今天,直到現在秀玲的工位還空著。旁邊的高顴骨女人看阿英著急,忙說:“許是雪大,路上不好走,晚點兒就來了。”
阿英點點頭,手裡的炮仗紙卻糊反了好幾個。等到日頭爬到頭頂,夥房的煙囪都冒起了煙,秀玲的位置還是空著。
她心裡的慌勁兒越來越大,把手裡的活兒往案上一放:“不行,我得去看看。”
王管事正在辦公室裡撥著算盤,聽見阿英說秀玲今天沒來,她想去秀玲家裡看看時,王管事的手指突然頓了頓。
秀玲從到廠裡上班,直到今天,彆說曠工,就連遲到都沒有過。怎麼會突然沒來?他把算盤一推:“去吧,路上當心,彆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