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蹬的飛快，不一會就來到了娘家。
此時院子裡，馬老太正靠在牆上打盹。老馬書記則坐在旁邊，手裡捏著一份皺巴巴的報紙。聽到外麵的動靜，老馬書記扶了扶眼鏡，目光看向門口。
“爹，娘。”秀玲的聲音帶著點顫抖，她跨進門檻，見爹娘都看過來，又補了句，“平安……平安他回來了。”
聽到這話，馬老太立馬來了精神。眼睛瞬間瞪圓了，扯開嗓子就開罵：“那個沒良心的！丟下你跟倆娃不管不顧，跑出去躲了大半年，現在還有臉回來？他咋有臉的？”
她越罵越激動：“我看他就是回來討債的！這種男人，回來乾啥！”
“行了！”老馬書記放下報紙，沉聲道。
他眉頭皺著，語氣卻比馬老太平和些，“不回來難道讓他一輩子在外麵躲著？他躲一輩子，秀玲咋辦？倆孩子咋辦？這個家難道就一直這麼糊弄？”
馬老太被堵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麼，老馬書記卻已經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秀玲，走，爹去你家看看。平安剛回來，我去當麵要個說法！。”
秀玲點點頭，跟著老馬書記往外走。路過馬老太身邊時，她見娘還沉著臉，小聲勸了句：“娘，平安他知道錯了，您彆氣壞了身子。”
馬老太沒應聲，隻是狠狠剜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心裡把平安罵了好幾遍。
往秀玲家去的路上，老馬書記沒多說話，快到家門口時，遠遠就看見院子門口圍了幾個愛看熱鬨的鄰居，張嬸、王叔他們都在，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眼神時不時往院子裡瞟。
秀玲家的院門沒關嚴，留著一道縫，裡麵傳來說話聲。
李蘭的聲音帶著勸：“爹，您消消氣，大哥剛回來，他一個人在外麵也不容易，有話慢慢說，彆氣著自己。”
接著是趙老漢的咳嗽聲，聽著就帶著家火氣：“不容易？他跑出去躲債的時候咋不考慮考慮家裡人容不容易？？現在回來裝可憐了！我當初就不該要他！”
“快看，秀玲回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門口的鄰居都轉過頭，有人眼尖，看見秀玲身後的老馬書記，又壓低聲音議論起來，“那不是馬書記嗎？這下可有熱鬨看了，趙老漢正跟平安鬨呢。”
“可不是嘛，平安這事兒做得不地道，馬書記要是護著女兒，指不定得跟趙老漢吵起來。”
這些話飄進老馬書記耳朵裡，他原本緊繃的臉卻慢慢鬆了些。
剛才在路上，他滿腦子都是平安做的荒唐事，本想著要好好教訓這個不爭氣的女婿，可看見這些等著看笑話的鄰居，那股火氣反倒壓下去了。他不能讓外人看了自家的笑話，更不能讓秀玲在村裡抬不起頭。
老馬書記率先走進院子，趙老漢正靠在牆根的椅子上坐著。平安站在他麵前，低著頭，頭發亂糟糟的，看著比半年前瘦了一圈，李蘭在旁邊不停地勸著。
聽到腳步聲，幾人都看過來。平安抬起頭，看見老馬書記，眼神裡閃過一絲愧疚，又趕緊低下頭。
趙老漢看到老馬書記來了，也趕忙起身招呼：“大兄弟，來了，你看這事鬨得，我對不起你啊兄弟。”
“老哥，這事不怪你，我就是聽說平安回來了，過來看看。”
院外的人此時都從門往裡瞅，等待著一場“惡戰”！”
老馬書記走到平安麵前，盯著他看了幾秒，最後輕輕歎了口氣：“平安，你賭博，欠了債就跑路，把家裡的擔子全扔給秀玲，這確實是你的錯，這點沒得說。”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平安的頭垂得更低了。“但現在你回來了，就是好事。”
老馬書記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了些，“人這輩子難免犯錯，知錯能改就好，總比一直躲在外麵，讓這個家散了強。”
說完，他又轉向趙老漢，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按住趙老漢的肩膀：“老哥，我知道你生氣。換作是誰，兒媳婦和孫子受了這麼大委屈，兒子乾出這種糊塗事，都得氣死。但你想想，平安現在回來了，最要緊的是解決問題，不是都在這指責他。他欠的錢，咱們可以一起想辦法，無論如何總比他躲在外麵，債主天天上門找秀玲強吧？”
趙老漢張了張嘴，原本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裡。
他看著老馬書記誠懇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的平安，心裡的火氣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慢慢降了些。
手裡的木棍突然“啪嗒”一聲滑落在地上。李蘭趕緊彎腰撿起來，遞到他手裡：“爹，您消消氣，馬大叔說得對，先解決事兒要緊。”
老馬書記又轉頭看向門口的鄰居，提高了些聲音：“我知道大家都是為了平安“好。”為了這個家“好。”但現在平安剛回來，心裡也不好受，最需要的是鼓勵，不是指責。咱們都先回去，讓他們一家人好好聊聊吧。”
鄰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嬸率先點頭：“馬書記說得對，咱們確實不該在這兒圍著。平安，你好好跟秀玲說說，彆再讓她受委屈了，倆孩子也不能沒有爹。”說完，她又拉了拉旁邊的王叔，幾人紛紛應和著，慢慢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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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玲剛才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
這會兒見鄰居都走了，才轉身進了廚房。灶台上還溫著一碗麵條，她把麵條端出來，碗沿還帶著點溫度，她走到平安麵前，把碗放在他手邊的石台上：“吃吧，都涼了。”
平安抬起頭，眼眶已經紅了。他看著秀玲，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秀玲的眼睛也有點腫，顯然這半年裡沒少哭，臉上的皺紋也比以前多了些，看著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幾歲。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麵條放進嘴裡，沒什麼味道，甚至有點涼，但他卻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像是要把這半年來虧欠的滋味都嘗回來。
眼淚不知不覺掉進碗裡，混著麵湯，他卻沒察覺，隻是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麵條。
誌遠和月亮站在旁邊，怯生生地看著他。小聲說：“爸爸，你以後彆再走了。”
平安夾麵條的手頓了一下，麵條從筷子上滑回碗裡。他抬起頭，看著兒子認真的眼神，用力點了點頭，聲音沙啞：“爸不走了，以後都陪著你們，陪著媽媽。”
月亮還不太懂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好久沒見的爸爸回來了。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朵皺巴巴的小黃花，是下午在路邊摘的，跑過去遞到平安手裡：“爸爸，給你。。”
平安接過那朵小黃花，花瓣已經有點蔫了，卻像是帶著一股暖流，順著他的手指流進心裡。
趙老漢看著眼前的一幕，又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剛才還滿肚子火氣，可看著平安這副模樣，看著秀玲端麵條的樣子，看著倆孩子怯生生的眼神，心裡的氣慢慢散了。
他拿起木棍，在地上輕輕敲了敲：“以後好好過日子，彆再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要是再敢賭，我第一個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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