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亞麗家的紅漆大門上貼著褪色的福字，院裡的石榴樹結著青黃的果子，風一吹就晃悠，像掛了串小燈籠。
屋裡比阿英想象的亮堂：牆上貼著林青霞的海報，笑靨如花。
櫃上擺著台彩色電視機，屏幕比她在鞭炮廠王管事辦公室見的那台還要大一圈。
一套實木沙發擺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還有各種各樣的家具，阿英看的眼花繚亂。
“你先坐下歇著，我去市場買點五花肉，晚上給你做紅燒肉！”杜亞麗把帆布包往沙發上一扔，轉身就往外走去。
臨出門又探回頭，“渴了自己倒水，茶幾上有水果，喜歡哪個就吃哪個，可彆跟我見外啊！”
阿英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盯著屋裡的這些擺設，連動都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弄壞了哪樣。
日頭西斜，門外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杜亞麗拎著菜籃子進來，身後還跟著個高高壯壯的男人。這男人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小臂上青筋直露，看著阿英人心驚膽顫。
“阿英，這是我對象楊亮，在縣城搞工程的。我們前麵的這個小區，還是楊亮他們包下來建的呢。”
說到這裡。杜亞麗眼裡透著分自豪。她把菜籃子往廚房一放，又笑著介紹：“楊亮，這是我同學阿英，剛從外地回來。”
楊亮的目光在阿英臉上盯了足足有好幾秒，才慢悠悠往下打量。從鎖骨到脖子，再到放在膝蓋上微微蜷著的手。
阿英臉上沒擦粉，被楊亮這麼盯著看，卻透著自然的粉紅，像剛剝殼的荔枝，看著有讓人想咬一口的衝動。
楊亮的喉結猛地滾了滾，咽了口唾沫。嘴角不自然的扯出個笑。
“你好，你好。歡迎來家裡做客。”楊亮的手伸了過來，掌心帶著常年在工地打拚磨出的硬繭，粗糙得像張老樹皮。
阿英禮貌的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楊亮的手指卻故意往阿英手心裡按了按，指尖在她細膩的皮膚上多蹭了半秒。
阿英渾身一僵，像被針紮了似的趕忙縮回手，轉身就往廚房跑去。
“亞麗，我給你幫忙。”
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還黏在自己背上，帶著點灼熱的侵略性，讓她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讓亞麗自己乾就行，你遠來是客。快過來坐。”楊亮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壞心思。
“就是，我自己來就行，不用你幫忙，你快坐下歇著吧。”亞麗也趕緊說道。
阿英坐在沙發上，聽著杜亞麗在廚房裡哼著小曲切肉，聞著鍋裡飄出的紅燒肉香，可心裡就是透著一種不安。
楊亮轉身去洗手時，腳步故意磨磨蹭蹭的，眼睛還時不時往阿英這邊瞟，活像隻盯著獵物的狼。
水龍頭嘩嘩地淌著水，他卻對著水麵發愣，腦子裡全是剛才那截細白的手腕，藏在粗布袖子裡，反倒更誘人。
楊亮洗手回來時，路過她身邊故意頓了頓，一股汗味混著煙草味飄過來，阿英猛地往沙發裡縮了縮，膝蓋撞到茶幾，發出“咚”的一聲。
“咋了？”杜亞麗從廚房探出頭，“磕著了？”
“沒事沒事。”阿英慌忙擺手，眼角的餘光瞥見楊亮站在旁邊。正盯著她的腳看。
那雙磨破的布鞋，露出的半截腳趾蜷著，像隻受驚的鳥。
他嘴角又勾了勾，走到阿英麵前，聲音極低，像是怕亞麗聽到：“阿英，你鞋子破了，穿多大碼？哥明天給你買雙。”
“不用，不用，”阿英本能的起身後退。她摸了摸口袋裡的碎瓷片，冰涼的棱角貼著心口，卻壓不住內心的恐懼。
她抬頭看了眼楊亮，這雙眼睛，根本不是要看穿她，是要把她拆了嚼碎了咽下去。
廚房的抽油煙機停了，杜亞麗端著最後一盤紅燒肉出來時，並沒有察覺到房間內的“異樣”。
“開飯咯！”她把盤子往茶幾上一放，油星子濺在實木桌麵上，她慌忙用抹布擦了擦，“楊亮，你去接下明明，我把碗筷擺好。”
楊亮正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著，聽見這話眼皮都沒抬：“下午跑的工地多，腿疼得厲害，還是你去吧，騎車慢點。”
杜亞麗愣了愣，隨即笑了：“也是，你今天跑工地累著了。”
她轉向阿英，“那你在家等我，我去去就回，明明在幼兒園門口等著呢。”
阿英心裡突然竄起股莫名的慌，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認認路。”
她不想單獨和楊亮待在屋裡，那道黏膩的目光像藤蔓，纏得她喘不過氣。
所以當亞麗說去接孩子時，她第一反應就是和亞麗一起去。
“不用不用，”楊亮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點不容置疑的熟稔，“幼兒園就在巷口，她騎車帶孩子回來正好。你倆人去反倒麻煩，自行車坐不下。”
他抬眼看向阿英，眼神裡的鉤子更明顯了，“你坐著歇著就行，亞麗很快就回來。”
杜亞麗也附和：“就是，不遠的，你坐會兒。”她拿起圍巾就往門口走，臨出門又回頭叮囑，“楊亮，給阿英倒杯水啊。”
當門“哢嗒”一聲帶上時，屋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楊亮的目光像脫了韁的野馬，肆無忌憚地在阿英身上掃來掃去，從她緊抿的嘴唇到攥著衣角的手，連她垂在肩頭的碎發都沒放過。
阿英把後背往沙發靠背上貼了貼，可那道目光像帶著溫度，燒得她皮膚發燙。
“渴了吧？”楊亮突然站起來，腳步拖拖遝遝地往飲水機走，路過阿英身邊時，故意放慢了速度。
他身上的汗味混著煙味又飄過來，比剛才更濃，阿英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楊亮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就在阿英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二郎腿蹺得更高了。
“聽說，你明天要去亞麗表姐的服裝店？”他扯著嘴角笑，眼神卻沒離開她的臉。
阿英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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