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地方有啥好?”楊亮嗤笑一聲,身體往前傾了傾,胳膊肘支在膝蓋上,“一個月撐死二百塊,還得站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
他頓了頓,目光在她領口繞了個圈,“跟我去公司吧,我給你安排個輕鬆點的活兒,在辦公室管管資料,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一個月給你四百,還管午飯。”
阿英被楊亮盯得手不知往哪放好,隻是用手指來回絞著袖口,聽楊勇一說,手指絞得更緊了。
她當然聽得出話裡的試探,那眼神裡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像極了工地上那些盯著路過女人吹口哨的人。
“楊哥,謝謝你,”她儘量讓聲音平穩些,頭埋得更低,“我覺得賣衣服挺好的,簡單,我也懂點針線活。工地的事我一竅不通,就不去添麻煩了。”
“麻煩啥?”楊亮往前湊得更近,茶幾上的紅燒肉香味混著他身上的味道湧過來,讓阿英胃裡一陣翻攪。
“我在公司說話還是管用的,你去了就當給我搭個手,看看文件,端端水,多輕鬆。”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自以為是的親昵,“再說,你長得這麼俊,在服裝店站著多可惜。”
她猛地抬頭,眼裡的驚懼混著厭惡。手伸進兜裡握著那塊碎瓷片。
“楊大哥,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想賣衣服,安穩。”
她特意加重了“安穩”兩個字,手裡的碎瓷片幾乎要嵌進肉裡。
楊亮被她眼裡的冷意刺了一下,臉上的笑僵了僵,隨即又吊兒郎當地靠回沙發:“行吧,你再想想。想去隨時跟我說。”
他沒再說話,可那目光依舊黏在她身上,像蒼蠅叮著蜜糖,揮之不去。
阿英坐在那裡,不覺間後背的汗浸濕了襯衫,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撞著胸腔,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她開始數牆上的掛鐘,秒針哢噠哢噠地走,像在倒數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外終於傳來了自行車的聲音,接著是杜亞麗和孩子的笑鬨聲。
阿英幾乎是彈起來的,手忙腳亂地想去開門,卻被楊亮搶先一步。
他拉開門時,臉上的油膩早已收得乾乾淨淨,換上副溫和的笑:“亞麗,明明,回來了?”
杜亞麗拎著書包進來,後麵跟著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看見楊亮就喊“爸爸”。
“阿英,這是我閨女明明。”杜亞麗介紹道。
“明明,快叫小姨。”
明明怯生生地看了阿英一眼,小聲喊了句“小姨好”。
阿英蹲下來,想笑,嘴角卻僵著,眼裡的慌還沒褪乾淨。
楊亮在旁邊看著,突然伸手摸了摸明明的頭,語氣變得十分溫柔:“快去洗手,媽媽給你做了紅燒肉。”
“紅燒肉?”明明的眼睛瞬間亮了,羊角辮隨著她蹦跳的動作甩得像小鞭子,“我要吃兩塊!不,三塊!”
飯桌上,杜亞麗把剔掉肥油的瘦肉夾給明明,又給阿英碗裡添了塊排骨:“多吃點,看你瘦的。”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小學時誰總愛抄作業,說到初中誰跟誰偷偷遞情書,再講到自己嫁給楊亮後,從擺地攤到現在有了安穩日子,語氣裡全是對生活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