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筷子在碗裡戳著米飯，卻沒什麼胃口。楊亮的目光像藏在桌布下的針，時不時就往她這邊紮。
“咋了？”杜亞麗抬頭看她，“不合胃口？”
“沒有沒有，”阿英連忙夾起排骨塞進嘴裡，肉香混著心慌，嚼不出什麼滋味。
“挺香的。”
楊亮突然笑了，給杜亞麗碗裡夾了塊肉：“你也吃，今天辛苦你了。”
他的語氣溫柔得像換了個人。
飯後，明明趴在沙發上看動畫片，楊亮坐在旁邊抽煙，還時不時故意往阿英這邊吐煙。煙霧像定位了一樣，都慢悠悠地飄到阿英身邊。
她實在受不了，拉了拉杜亞麗的袖子：“亞麗，我想出去走走，看看縣城現在啥樣了。”
杜亞麗眼睛一亮：“正好！我帶你逛逛，這幾年變化可大了！”
楊亮抽著煙沒說話，煙霧繚繞裡，他的目光在阿英臉上轉了圈，突然掐滅煙頭：“去吧，我在家看明明。”
他甚至笑了笑，“早點回來，夜裡涼。”
這意外的爽快讓阿英愣了愣，反倒更不安了，像踩在薄冰上，不知道哪步會掉下去。
出了門，阿英才覺得胸口的憋悶散了些。杜亞麗挽著她的胳膊，沿著路燈照亮的胡同往前走，指著路邊的房子給她講：“這是張老師家，現在開了個輔導班；那是以前的供銷社，改成超市了，裡麵啥都有……”
縣城的夜景比阿英想象的亮堂得多，十字街口的霓虹燈閃得像星星，音像店門口的大喇叭裡唱著“甜蜜蜜”，年輕情侶手牽著手走過，影子被拉得老長。
杜亞麗說她高中畢業後就沒再上了，後來在夜市擺地攤賣衣服，就是那時候認識的楊亮。他幫她趕走了收保護費的混混，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了。
“他人挺好的，就是嘴笨，不會說好聽的。”杜亞麗笑著說，眼裡閃著光。
“那時候他跑工地，每天灰頭土臉的，還總給我帶糖葫蘆和，說姑娘家都愛吃甜的。”
阿英的腳步頓了頓，她看著杜亞麗臉上幸福的笑，話在舌尖滾了又滾，該怎麼說呢？
說她丈夫用那種黏膩的眼神盯著自己？說他借著介紹工作的名義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這些話說出來怕傷了老同學的情分，不說又堵得自己心裡難受。
“阿英？你咋了？”杜亞麗回頭看她，“是不是累了？”
“沒有，”阿英勉強笑了笑，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我就是覺得……縣城的變化真大。”
她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或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楊亮是亞麗的丈夫，或許隻是看自己可憐，想幫一把？
可楊亮那道帶著鉤子的目光，那句“你長得這麼俊”，又像烙鐵似的燙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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