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熬過幾天提心吊膽的日子，趙老漢總算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脫離了生命危險。
雖然人還昏昏沉沉，大部分時間在睡，但指標穩定了，可以從icu轉到神經內科的普通病房。
這個消息讓全家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尤其是趙老太，連著念叨了好幾句“菩薩保佑”。然而，新的難題立刻擺在了麵前：趙老漢需要二十四小時陪護。
普通病房不像icu有護士時刻盯著。病人需要家屬自己照顧：定時翻身、拍背防止褥瘡和肺炎；擦拭身體保持清潔；通過鼻飼管打流食和水；盯著輸液瓶及時叫護士換藥；還要應對病人偶爾因不適發出的無意識呻吟或躁動。
平安作為老大，幾乎沒怎麼猶豫，就主動攬下了最難熬的夜班。“我白天還得顧著點店裡，晚上我來陪夜吧。”他對弟妹們說，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擔當。
趙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大哥，那我白天過來吧，跟你換班。”
大哥的飯店不能扔下，那是他們一家子的生計來源，也是眼下巨額醫藥費的唯一指望。
趙磊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李蘭，遲疑地開口：“那我...我白天有空也過來搭把手。”
李蘭立刻接話：“對，趙磊白天也能來。白天事多，打吊瓶也都是白天，再說爹現在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趙磊在也方便。”
趙保安則直接撓了撓頭，一臉為難：“哥，嫂，我這...廠子裡最近盯得緊，請假太難了。我儘量抽空過來看看爹吧。”這話說得含糊，既沒承諾時間，也沒說具體能乾什麼。
趙蘭和潘正表示下班後可以過來幫忙幾個小時，但是在這過夜確實不方便，家裡還有孩子老人。
李蘭口直心快，看著保安說：“爹平日裡最疼的可是你了，現在爹住院了，你又沒時間了？誰家裡不忙？大哥飯店生意都撂下了！你因為請假難就不來了？你不來讓你媳婦來！大姐和趙蘭是出嫁的閨女。人家來是情分，不來是本分，你是兒，不一樣。”
在場的除了趙保安其他人都佩服李蘭說的這席話。
提到自己媳婦，趙保安更是無奈，前些天他就和媳婦商量讓來醫院看看，哪怕“走走過場”也行，可他媳婦就是死活不來。還特意把家裡存折換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趙保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李蘭說的又在理，讓他無法反駁，隻能硬著頭皮答應。
於是，陪護的任務就這樣定了下來。主要是平安負責夜晚，趙磊負責白天，保安作為機動人員。無論白天還是晚上“有空”就過來替平安和趙磊。至於趙蘭、趙英還有平安，李蘭她們，就“隨心。”
第一個夜晚，平安基本上是沒合眼。陪護的躺椅硬得硌人，根本沒法躺平，隻能半靠著。
病房裡並不安靜，隔壁床老人的咳嗽聲、儀器的滴答聲、走廊裡護士偶爾的腳步聲、還有其他家屬壓抑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
趙老漢睡得很不安穩，時而發出模糊的囈語，時而會因為痰堵住喉嚨而發出艱難的嗬嗬聲。
平安不敢合眼，時刻注意著趙老漢的動靜。每隔兩小時，他就按照護士的囑咐，幫趙老漢翻身。
趙老漢左半邊身體完全軟癱，每一次翻身都格外吃力。翻完身，還要用毛巾仔細擦拭父親身上悶出的汗，尤其是皮膚褶皺處，防止褥瘡。
他小心翼翼地將護士配好的營養液用大號針管一點點推進胃管裡，推得快了怕趙老漢不適，推得慢了又耗時。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趙磊天剛亮就趕到了醫院，手裡提著熬得爛熟的小米粥和一點鹹菜。看到平安布滿血絲的眼睛：“哥，你一晚上沒睡吧？快，吃點東西，回去歇會兒。”
平安胡亂扒拉了幾口粥，搖搖頭：“沒事，你要注意兩個小時給爹翻次身，還要給擦身體。打流食的時候彆太快...”
“行了，不懂得我問護士，你快回去歇著吧！”
趙保安則是快到中午飯點才露了個麵，穿著一身工裝，像是從廠裡直接過來的。在病房裡待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就顯得很焦躁，最後對趙磊說：二哥，我廠裡活還沒乾完就跑來了，我得先走了。晚上再看有沒有空過來。”沒等趙磊回應，轉身就匆匆離開了。
等到傍晚趙蘭和潘正下班趕來時，趙磊已經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趙蘭趕緊接手剩下的活，潘正則幫忙去打熱水、買晚飯。
平安晚上八九點鐘又回到了醫院，替換下疲憊不堪的趙磊和即將回家的趙蘭夫婦。如此循環，日複一日。
夜深人靜時，平安守著呼吸漸漸平穩的趙老漢，聽著他發出的細微鼾聲，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但身體的疲憊是實實在在的，連續的熬夜和白天店裡的操心讓他迅速消瘦下去，眼圈總是黑的，脾氣也難免有些急躁。
而此時趙磊家裡，李蘭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商量著接下來的打算。
隻聽趙磊說道：“爹的命雖然是保住了，但是以後身邊肯定是離不開人了，果園這下也沒辦法再種了。我想著把這果園給“要過來”，以後也不用再四處打工了。”
“你說的倒是簡單，大哥老三能讓爹把果園給你？大哥忙飯店，就算對果園沒有興趣，但是老三呢？老三媳婦呢？你覺得爹精心種的果園，這正是能結果的時候，能白白便宜了你？”
“還有，這住院的錢，雖然是大哥交的，但是看完病，肯定得坐一起算賬，不可能讓大哥自己拿，咱們不能裝傻。”
李蘭倒是通情達理，把事情分析的頭頭是道。
“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我也知道大哥，大嫂對咱們不錯，可他們這幾年飯店生意好起來了，存折裡的錢不知道比咱們多多少呢，我也得為咱們以後的生活考慮，咱們兩家關係再好，大哥掙的也不會給你我花，是不是這個理？這年頭，誰有是誰的。”
“行了，彆說了，果園的事等爹出院了以後再說，趕緊睡覺吧！明天你還得早起去醫院！”
聽著旁邊趙磊的呼嚕聲，李蘭心裡也有了些動搖，趙磊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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