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剛躲到皇家農莊,寧玉就提著藥箱找上了門。
“公主,這是新製的補血膏,用了西域的枸杞,比尋常方子見效快些。”
樂安抬頭接過瓷瓶,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指腹,像觸到初春未融的雪。
“又麻煩你了。”她笑著往他手裡塞了塊桂花糕,“剛出鍋的,你嘗嘗。”
寧玉幾口吃掉桂花糕,清甜的香氣充滿口腔。想著最近的謠言,他忽然從藥箱底層取出個紫檀木盒,盒麵雕著纏枝蓮紋,看著有些年頭了。
“公主還記得去年在田莊,你說想看前朝的畫譜嗎?”
他打開木盒,裡麵鋪著層青綾,小心翼翼托著一卷古畫。畫軸展開時,宣紙上的墨跡帶著陳年的沉香。
那是幅名為《夢煙樓夜宴圖》的水墨畫,和聶小倩輪回前交給她的畫有所不同。畫中人物沒了皓然,其他人也更風雅些。
吹簫的燕赤霞,撫琴的劉蘭生,跳舞的煙煙,以及在不遠處桌子上磨墨的聶小倩和正在畫畫的寧采臣。
“這是……”樂安心中無奈,這完全是張想象中的畫,純純的憑空捏造……寧采臣當年到底畫了多少幅畫?!
“這是寧家祖先寧采臣的真跡。畫中的人全是當朝的風雲人物。也是老祖的摯友和愛人。”寧玉的聲音帶著一些自豪。
“你家老祖畫技不錯。”樂安乾巴巴地誇了一句。
“那是當然,不過老祖留下畫是要我們找到一個人。”寧玉的目光落在樂安的頸間——那裡常年戴著枚玉蟬,卻極少示人。
“祖上留下遺訓,要找一位佩戴畫中玉蟬的女子。找到了便要好生照顧,用心守護。”
樂安愣住了。沒想到聶小倩竟然做了兩手準備,怕自己罩不住她,還讓寧家的後代一起幫忙照顧轉世的她……真是她的好姐妹!
“我小時候總聽祖父講這個故事。”寧玉的目光溫柔得像浸在藥湯裡的棉絮,“第一次在尚書房見你,就看見你發間彆著支桂花簪——和畫中女子的發簪一模一樣。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看見了你頸間戴著的玉蟬,更確定了你就是我寧氏一族要守護的人。”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那時我就想,我一定要保護好你。這些年跟著你在造物院、在田莊,看你為了造紙、農桑熬紅了眼,如今還要為了朝堂穩固忍著流言……”
樂安的心跳忽然亂了節拍。她看著寧玉微顫的睫毛,看著他藥箱裡常備的枇杷膏,看著他每次為她診脈時,總是先將指尖焐熱才搭上她的腕間——那些被她當作“朋友之誼”的細節,此刻忽然串成了線。
“寧玉,我……”
“我知道你隻當我是朋友。”寧玉打斷她,卻沒有移開目光,眼底的光像將熄的燭火,帶著孤注一擲的亮,“可我喜歡你。不是因為祖訓,也不是因為你長公主的身份,我就是喜歡你。喜歡你蹲在田埂上啃桂花糕的樣子,喜歡你在圖書館認真看書的樣子,甚至喜歡你和陛下吵嘴的樣子。”
他從袖中取出個盒子,打開是一隻通體水潤的玉鐲,一看就是稀罕之物。
“這是我寧家的傳家寶,如今贈與你。我不敢奢求什麼,隻是想告訴你,哪怕你是前朝公主,哪怕朝臣還在逼你娶夫,我……”
“寧玉。”樂安輕輕推開那玉鐲,聲音溫和卻堅定,“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像兄長,像摯友。但我對你,從來沒有過彆的心思。”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握過鋤頭,拿過畫筆,卻唯獨不適合握住這份沉甸甸的情意,“何況,我現在的處境,給不了任何人承諾。”
寧玉的心抽痛了一下。他望著樂安坦蕩的眼睛,那裡沒有絲毫猶豫,像他最熟悉的藥石,清苦卻坦誠。
“我明白。”他忽然笑了,眼裡的光漸漸沉了下去,卻沒有怨懟,“鐲子我可以收回來。”他將那卷《夢煙樓夜宴圖》放在案上,“這幅畫你留著吧。或許……它本就該屬於你。”
樂安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看著他走到門口時,輕輕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回頭。藥香在空氣中彌漫,混著桂花糕的甜,竟生出些微澀的滋味。
她重新展開那幅畫,畫中女子恣意的跳著舞,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她的頭上戴著桂花簪,胸前的玉蟬隨著她的舞動飛在空中。
樂安又想起聶小倩說的“情債”,裴衡的情債還不知能不能用仕途名聲償還,現下又多了寧玉的……還好晏無暇對她更多像兄弟。
窗外的暮色越來越濃,樂安將那卷畫卷放進箱子。她也知道,寧玉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往後他依舊會提著藥箱,在她需要時出現,用他最擅長的方式,默默守著這份沒有結果的愛情。
而她隻能儘可能的對他好一點,卻不能給他任何希望。
寧玉告白後的第二天傍晚,樂安剛剛蹲在田埂邊看著農官們收割稻田,就聽見有人叫她,像是玄夜的聲音。
她抬頭望過去,果然是玄夜站在不遠處的柳樹下。他沒穿明黃常服,隻著一身月白錦袍,腰間係著根大紅色的腰帶,讓她一下子想起了那日的湯池。
“你怎麼自己過來了?李公公沒跟著?”樂安拍了拍手上的泥,起身時裙擺掃過稻穗,帶起一陣細碎的沙沙聲。
玄夜走近時,目光先落在她微紅的臉頰上,又往她的身前掃了一眼:“聽說寧玉昨日來了農莊?”
樂安心裡了然,寧玉的告白雖沒掀起波瀾,但負責保護她的暗衛卻還是要稟報給玄夜的。
“嗯,送了幅畫。說是前朝大儒寧采臣的真跡,畫得還不錯。”
“看來這幅畫很得小姑姑的喜歡,他還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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